也躺倒在花房之中,在她的旁边是被挤压烂红的花朵,如果这种时候把学姐扶起来,去检查她的背部,纯白的礼服后方一定也会染上鲜红的汁液。
但是现在那些花朵凌乱的被学姐压在身下,却只是她的某种点缀而已。
她垂在地上的指尖也很无力,绪方梨枝试图用手去摸她,不管再怎么用力的握住也都是冰冷的。绪方梨枝明白学姐已经死去了。
她在这种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也是应该去死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就好像是睡了一觉一样,这么正常的起来了?
她有一点茫然,而窗外太阳逐渐升起,那是和她谱写的《黄昏》非常类似的黎明。
都是太阳在地平线上方的景象,只不过黄昏昭示着夜晚的开始,而黎明则象征着没有学姐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她想要发出叹息。
和她身上穿着的天主教校服不一样,学姐的身上是华丽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宛如用月光编织而成的纯白礼服。
她的肌肤与礼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苍白,现在她闭着双眼,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十分惹人怜爱。
绪方梨枝跪坐在地上,手还握着学姐的手臂,静静的看着她。
然后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她发现了学姐身上唯一的色彩——那是停留在另一只没有被她握住的手上的翩跹蝴蝶。
蝴蝶轻轻地摇动着它的翅膀,在学姐的手背洒下颜色艳丽而有毒的鳞粉。
绪方梨枝沉默的看着它,看着它翅膀底下软绵绵的,有横条纹的,恶心的虫子的身体。
它在学姐纯洁无瑕的肌肤上面不停的爬着,用它开开合合的嘴在学姐的身上磨蹭。
绪方梨枝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某一本博物书籍上面看到的记载。蝴蝶是食腐动物。
明明看上去美丽如初,学姐已经腐烂了吗…?
她这种时候才真正感觉到死亡的恐怖。
绪方梨枝迟疑着伸出手,想要用指尖驱赶那只蝴蝶,但是她根本连碰到它都不敢。
她害怕触摸到它翅膀上面的鳞粉,更害怕触摸到它翅膀下面的丑陋的,和毛毛虫时期没有任何分别,反而因为美丽翅膀的对比而更加丑陋的柔软身体。
但是她的手刚刚一过去,蝴蝶就敏锐的察觉到气流的流动,然后振动它的翅膀,飞了起来。
在玻璃花房里面的虫子是不怕人的。它们清楚这里的女孩子们也不过是另外一种装饰花朵而已。
它飞了起来,在绪方梨枝的指尖上方盘旋了几圈。
然后在她迷茫睁大的双眼中,静静地下落,依附到了绪方梨枝的指甲上。
她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但结果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只能够感觉到它那些细小的脚黏在自己指尖上面,和它用那柔软的躯体一遍一遍的刮蹭着自己指腹。
这种距离,她甚至可以看到它微微张大的嘴和嘴里面滴出来的粘液。
然后它把自己的头轻轻附上去。
“……!”
仿佛将她也错认成尸体一样,咬上了绪方梨枝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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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的事情闹的很大。警察,记者,甚至连纪录片导演都在连番轰炸绪方梨枝。
每一个人都最想知道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活下来?”
他们倒还不至于把绪方梨枝认为是凶手(不过有些家长的确是这么想的,有一些网上的阴谋论里面把绪方梨枝化作一个十一岁就杀了这么多人的大魔女),但是最无法接受的就是,明明说好了一起服毒自杀,怎么只有绪方梨枝一个人醒过来了?
比较起记者,那些警察们还做得含蓄一点,他们大多数时候只是想要知道真相,不过他们并没有能够查找到真相的智力,绪方梨枝心里面这么嘲笑他们,这种想法是她能够在那些时间里面维持自我的主要手段。
爸爸妈妈对于她是不采取任何保护措施的,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有试图去保护过绪方梨枝,也主要是因为绪方梨枝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好用的工具。
之后要把她嫁给有钱人也好,还是让她在音乐的路上继续深造,提高整个家庭的社会地位也好,都很必要。
但在警察和学校方的压力下,爸爸妈妈都学会了乖乖闭嘴,遇到了什么事情就把绪方梨枝给推出去,事先还记得警告一句‘不要乱说话’。
究竟什么叫做乱说话,绪方梨枝想,我把实话告诉他们,他们就会高兴吗?
说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干些什么,说到底有多少个人,在电视上面出现过也好,在报纸上面出现过也好,那些大人物们在我们面前是什么样子的?说学校就是一个冒渎的学校?
绪方梨枝这么想,但是那些人的连番打扰让她筋疲力尽,市长甚至在她的面前亲口说出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样子的话。
这样子的人也配教书育人吗?
无论如何,在那混乱的一个月之后,她转去了新的学校。
在学期的中间转校,还是之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爸爸那边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绪方梨枝一点都不感激,因为与之相对的,就是他一定也向学院的理事长承诺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