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活下去。
“如果更早的遇到你,我一定不会选择死的。”他又重新说了一遍,然后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的他觉得死亡是比较适合自己的——他也的确已经很累了。
“…有机会的。”绪方梨枝最后也只能无力的这么安慰他。
最讨厌的事情,她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打扰了别人的自/杀,曲子弹了两遍,几十分钟的时间,万一他后悔了怎么办?而现在真的后悔了,绪方梨枝也根本没办法帮助他啊。
绪方梨枝低着头看着琴键,汗水摇摇晃晃的滴下去,她的眼前已经有一点发花了。
按往常来说,如果中途不休息,她最多能够连续弹奏三小时。但现在是这么困难的曲子,稍微弹错一个音就一定会死的情况,精神和身体压力都很大。
她稍微咽了一口唾液,发现喉头像是被烙铁烧灼一样的痛。
最后一段也接近尾声,明明时间从未变化,她却恍惚觉得夕阳已经快要滑落到地平线之下。
黄昏终究会结束,很快,深沉的夜就要降临。
太宰治百无聊赖的把头转过去,凝望着学校和更远处的群山。
这些山峦很快会像要环抱住他一样在他的视野中高速向上掠过,他会下坠,落到地上,砰的一声炸成碎片。
绪方梨枝在弹最后一个音的同时,用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抓住了乐谱。
然后迅速用视线刀尖般深刻地划过去,把其中的旋律铭记在心。
已经弹了四遍了,再难的名曲也会铭记于心,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还是在根本没有余力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讶异的睁大了双眼。
就着最后一个完结的动作,没有休息也没重新开始,绪方梨枝从后往前弹奏了起来。
他再次感觉到了时间的变化。
不是像之前一样完全停住,也不是正常向前走。
时间像是物质一样被压缩,甚至有向后退去的趋势。
他问房间里面的少女,“你刚刚做了什么?”
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其实根本没有看面前的东西,只是虹膜映着被疯狂压下去又弹起来的琴键。
她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问他“你听说过贝多芬的故事吗?”
贝多芬,这是一个任谁也不会不知道的名字,他的故事多得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最出名的是在他完全聋掉之后咬着棒子感受声音,最后写出了全球最出名的交响乐的故事。
不过现在少女想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她现在身上有很多伤,但是怎么样也还没有到音乐家最重要的听觉都完全失去的程度。
绪方梨枝继续往下说,“他曾经和别人钢琴比赛,难分胜负,然后把乐谱倒置,从后往前演奏,取得了那一次比赛的胜利。”
“……”
太宰治问她“这行得通吗?”
与其说是行不行得通,倒不如说应该敬佩绪方梨枝在几秒钟不到的时间里面能想起这件事,还能够实行的勇气。
那是只要弹错了一个音就会让演奏者粉身碎骨,甚至能让整个世界时间静止的魔曲,扇子进行改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绪方梨枝根本没回话。
没空回话,从后往前开始弹,最后这段正好是高/潮的段落,她的手指快到几乎要在琴键上面产生残影。
快是为了让自己没空思考——现在停下来肯定会被疲倦压垮,而且这四次弹奏已经生成了肌肉记忆,一旦放松,手指就会带着她按照【正确的】曲谱弹奏,也就是从前往后弹——那就全完蛋了。
这段弹完后,绪方梨枝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今天拿到的曲谱——至少四小时了。”
贝多芬之前敢把那首曲子反过来弹,并且能够取得胜利,说明他对于那首曲子的掌握已经到了熟练的程度,弹得出来,并且试图推演过改编后的曲谱,觉得那样也能算是一首曲子。
他对那首曲子的了解程度绝对不止四小时——而且那是贝多芬啊。
“你觉得你是能够比肩他的音乐天才吗?”太宰治毫不客气发问。
房间里的绪方梨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弹奏着,她当然不是乐圣,没那么从容,中途额头上出了汗,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现在的她看起来和之前那种头发丝都漂亮的精致脆弱感截然不同,但是从跃动的发尾和她脸颊边滴落的汗水中,却洋溢着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鲜活的实感。
“嗯…”终于能说话,平滑的和音段落。“天分的话我也不太懂,不过我从以前到现在,想要做什么都做得到。”
太宰治点头,“只有天才才这么说。”
不过她应该也没有自己说的这么的逞强,只能够说她有不得不这么赌一把的勇气吧。
“而且。”仿佛是为了昭示【没有问题】的,她甚至没有看着琴键,而是转过头来对他微笑。
有点坏心眼的,女孩子们到了时间段都会无师自通的可爱笑容。
“没关系的,这首曲子的名字是《献给倒吊少女的钢琴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