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笑笑吗?
最后袋子里面只剩下防毒面具,他朝绪方梨枝走过去。
绪方梨枝已经结束了她这次的弹奏,但是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只是静静的把戴着指套的手指滑到了琴弦的相应位置,准备开始下一次,周而复始。
以前她在练习钢琴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爸爸连她每天的喝水次数和上厕所的次数都有严格的规定,有违反的话就会对她拳打脚踢。
五条悟走到她面前,首先是沉默了一下。
他看到了绪方梨枝的手。
妹妹的手以前是弹钢琴的,但是整整三年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些琴茧都已经急速褪去,甚至连粗糙都没有,细腻地宛如刚出生的婴儿。
而现在,哪怕是给她带回来了护具,也给她准备好了吉他拨片,一整个下午再加上晚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不间断的练习,她的手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磨损。
手指上有红红的线一样的血痕,指甲也裂开了,在绪方梨枝的旁边丢着几个淡红色的小纸团,应该是她一边弹着一边想起来不能够用血弄脏乐器,随手擦掉丢在一边的。
而最应该保护的,她作为艺术家的手指,却被完全放过了。
他过去的时候,绪方梨枝正准备重新开始演奏,她戴着指套的手指轻轻的下线,指尖被琴弦短暂的勒住,血像是突然涨潮使上方的冰层裂开的北极海水一样,从她断裂的指甲中涌出来。
五条悟沉默的拿过她的手,制止了她的演奏。
他拿起她的手,在光下默默的看了一会。整个过程中绪方梨枝低着头往旁边坐,完全不愿意跟他进行交流。
然后五条悟站起身来去找医药箱。
以前他可能不擅长——的确常受伤,但是如果说受的伤小到用医药箱就可以治好,那肯定放着不管。
但是在认识妹妹这种比任何人都容易受伤的奇特物种之后,处理伤口对于他来说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他去拿医药箱,明明只是几步路的功夫,又听到身后传来乐声。
五条悟的额头上,青筋稍微跳了跳。
他心想这死小孩。
把医药箱拿回去的时候,五条悟沉默的再次拉过绪方梨枝的手,中断了演奏。
把她刚刚戴上去的护套重新再摘下来,拨片也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手上取下。
他看上去挺生气,从她手上取下东西的动作却很细致。
然后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给她进行包扎。
整个过程绪方梨枝都挺沉默的,她最后终于开口,说“不用管我。”
她说“弹吉他的时候,本来一开始就会受伤。”
“在今天之后伤口结痂,手变粗糙了就会好了。”
“在那之后就不会流血。也不会这么容易受伤。”
她在向他保证自己还是有用的。
五条悟这么想,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知道啊,哪里会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懂玩吉他的。”
“但是…”
但是现在看着绪方梨枝的手,清理她的伤口的时候,就算只是用棉球轻轻的按上去,她也会发出细小的,像是哪里破掉的风箱一样的声音。
他就有点茫然。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让你下去演奏?”
让她解开心结真的有意义吗?那时候是光明的人生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现在她不是都痛成这样子了吗?
他这么说了之后整个气氛又完全沉寂下来。
绪方梨枝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突然很用力的从他的手里面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但是这一次五条悟乖乖的放开了。
因为他感觉到了绪方梨枝那种坚决程度,凭她这种用力程度,如果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很快就会脱臼。
但是就算脱臼她也要拼命的把自己的手拿出来。
她这么做了之后,一下子就从他的身边逃开。然后也从五条悟的膝盖上面抢过医药箱,低着头开始自己给自己上药。
她自己做这件事情也做得不好,总体来说是为了表达她不愿意再被五条悟帮助,决定自力更生的这一种气魄。
他就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妹妹。
绪方梨枝还是很怕痛,她的技术也很不好,每一次棉签戳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她的肩膀就会开始细小的颤抖起来。
而且到最后真的哭了。
她一边用棉签沾着双氧水往伤口上面按,一边眨眨眼睛,泪水就顺着滴到她的手背上面。
绪方梨枝虽然在哭,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
到了最后,她才跟他说出来一句,“我答应把手借给你的就不会反悔,早点结束这一次的事情,早点把我送回去吧。”
“我不想要再跟你一起生活了。”
五条悟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一开始他就是用‘你不是很想逃离父母吗?’的理由让她跟他出来的。
而现在她为了离开他,却甚至愿意回到医院了。
他感觉她们两个就像是一对因为有着合作基础所以商业联姻的夫妻,但是最后情感破裂到甚至连商业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