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长屹长眉亦是一敛,取来锦盒。
他从容不迫将一些糕点放入食盒之中,起身朝着案席上的陈玉皎伸出大手:
“玉皎,我送你入宫。”
可晏伐脸色有些凝重:“大公子,此次之事,您还是勿插手为好。”
因为局势实在太乱,还牵扯到多方政变。
赢帝曾说过,这华秦的江山有他来撑着便足够了,总要有人无忧喜乐。
赢长屹长眉微皱,片刻时间心下了然。
他只能将食盒交至陈玉皎手中,难得严肃叮嘱:“记得用膳,身体为重。”
“好,谢谢大师兄。”陈玉皎起身来,由衷道谢后,不得不跟着晏伐离开。
晏伐领着她走的是后门出去,用的还是比较隐秘低调的马车。
这是接她秘密入宫,显然事情比新婚那日还要棘手。
而她离开后,又只剩下那满桌精心准备的膳食,无人品尝,一点点冷却……
她回到府中,也才不过少许时辰。
赢长屹神色渐渐凝重,沉声唤:“荆毅,照我所言行事。”
他虽不插手朝政,但阿厉与玉皎若有难,他不会坐视不管。
秦宫。
陈玉皎从秘密宫巷被接进来,走进龙台后殿时,就见里面除了赢帝,还已坐着另一人。
国尉总督、宗肃。
他一袭藏深色锦袍,三十岁的年纪,稳重如山。
他们坐在侧殿那案席处,在筹谋着什么,空气里皆弥漫着凝重气息。
而两个男人看到陈玉皎进来时,眸色微微一变。
今日陈玉皎回去后,洗漱过,换下朝服,穿着的是简单素雅的柔白色衣裙。
夏日轻薄丝绸的材质,如仙如雾,衬得女子更加冰肌玉骨。
头发简单的以一朱红色系带束于身后,简单又有股慵懒悠然的美感。
在这沉闷的大殿中,这样一抹身姿,明显独特难见。
陈玉皎也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常服,走上前行礼:“来得匆忙,还请君上见谅。”
赢厉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将一份竹简放在右手边的席位,“坐。”
陈玉皎走过去,已习以为常在他右手边坐下。
她拿起竹简,垂眸看了眼,眼皮微微一跳。
想过赢修堂等人会动手,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快行动。
逼宫,控制军权,联合满朝文武奏请君上,诛杀佞女……
杀的人,是她。
陈玉皎抬眸,看向对面的宗肃:“此事多谢宗国尉,若不是宗国尉通报,真到那一步,事情恐怕十分棘手。”
她回到朝堂,是为辅佐赢帝,完成祖父当年遗愿,而不是为给赢帝添乱。
宗肃神色一如既往庄重,“家父行出此事,是宗家大逆不道。”
这也是为什么赢帝一定要统一集权之原因。
这些世家看似效忠,可在某些时候,手中权力过大,会控制朝堂、乃至帝王!
宗肃转而面相赢帝:“君上,宗家任由责罚。臣自请命并为证,缉拿家父归案。”
赢厉那尊峻的神色间,看不出太多起伏,他深邃的视线,慢悠悠落向陈玉皎:
“陈客卿,你有何见解。”
陈玉皎在短短时间里,脑中已思虑良多。
且赢帝会这么问她,说明他也不认可国尉总督的方策。
她道:“依臣之间,将计就计。
且、查清赢修堂等人动手之时机,安排黑御卫在那一夜,控制满朝文武,尤其是所有位高权重者,不可令他们入宫!”
案桌上什么也没有,陈玉皎只能取下一枚玉簪,在桌上比划作演示:
“待赢修堂之人进入秦宫,控制军权。
可满朝文武无一到位奏请,仅他一人……
那便等同于——谋逆造反!”
赢修堂、赢太傅一党,可趁机铲除!让宗室之力量,收至帝王之手!
说话时,陈玉皎那本来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弱于男子的智谋。
宗肃眼色微微一变,怪不得赢帝如此重用陈玉皎,陈玉皎之智策,并不比燕凌九差,也深得陈太傅真传。
寒征,买椟还珠,得不偿失。
不过……此番安排,虽可一网打尽赢修堂等人,让其再无翻身之余地。
但、亦会坐实他祖父控制军权之罪名。
赢厉那狭长的眸光里闪烁着深邃,揣度:“国尉总督,你认为此举如何?”
宗肃只是沉斟片刻,答:“依陈客卿之策行事。
宗家,但凭君上责罚!”
既然祖父动了如此念头,本就应该以罪论处。
他,连求情之语也无颜言半字。
赢厉当即下达吩咐,由宗肃静待一切举动。
晏伐调黑御卫,于那夜控制入宫的三公九卿者。
这,是一盘狩猎与被狩猎的大棋。
其后的深层诡谲,还不止如此简单……
殿内只剩两人时,赢厉又问陈玉皎:“宗肃,宗家,陈客卿认为该如何定罪?”
陈玉皎敛眸,似是想到什么,找来毛笔,当堂在一空白书简上,落下一行行隽秀有力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