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莺儿抱着一件精美瓷器,与曼妃嫣并肩行走在蝶飞蜂舞的花园里。
“从未见过那样不要脸的人,那些东西明明是六殿下送给小姐你的,二夫人和二小姐也太不客气了。”花莺儿一路上努着嘴抱怨。
“做人何必如此在乎得失,徒增烦恼罢了。那么多金石玛瑙、珍珠玉玩,我一个人用不完,咱们余香小阁又那么小,也根本放不下,就算全部要来,还要再考虑怎么安置怎么保管,弄得人心惶惶,到时你还不是要抱怨?”
花莺儿回头,看着小姐调皮一笑,郁闷的心情也开朗许多,“小姐你可真是与众不同,看你每天都在看经,难道佛经真的能让人心胸变得宽广?”
曼妃嫣拉住她手,“在这个无量广大的世界,有很多物事,如果每一件都装在心里,时时算计,步步惊心,那我们的心就太累了。”
花莺儿鼓着脸蛋,琢磨着她这番话。
曼妃嫣抬头看着院落中一株开得茂盛的菩提树,眼眸迷离似梦。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偈出自《六祖坛经》,乃当年六祖慧能禅悟之言。与之相对的是神秀所作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是当年禅宗五祖召集诸门人作偈,论修心造诣出类拔萃的两首,后来五祖传衣法于慧能,为禅宗六祖。”
花莺儿听得云山雾罩,大眼中满是不解,细细琢磨这两偈之间的不同。
曼妃嫣停住脚步,转眼看她,“我们人活在世,摒除不了七情六欲,做不到如禅宗六祖那般明心见性,但退而求其次,也要时时拂拭自己的心田,不使之蒙尘。”
花莺儿似有所悟,苹果似的脸蛋上露出甜甜笑容,“小姐,我似乎有那么点明白了。”
曼妃嫣点头,拍拍她肩,“爹爹将那些礼物都放入府库造册,有人日夜照看、拂拭,不会出差错的;若要从中取出,也要登记在册,不会平白无故丢失的,你就放心吧!”
花莺儿唇角一勾,弯月似的眼中充满喜悦,“小姐,这辈子能认得你,我真的好幸运。”
曼妃嫣莞尔。
但花莺儿眉头又微微隆起,“适才老爷说,秋游会提前,与七夕合并在同一天举行,恐怕这次二夫人又会想尽办法阻止你去吧?”
曼妃嫣脸上挤出笑容,“不碍事,像是这样的聚会,本来就是为千金小姐与皇子们之间牵线搭桥,二娘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我去了只是碍眼。”
花莺儿甜甜一笑,“那小姐有没打算女儿节怎么过呢?”
曼妃嫣眨眨眼,脸上流露出天真,“咱们那天剪纸吧?”
“剪纸?”花莺儿瞪大眼,随即咯咯笑起来,“好呀好呀,就剪纸,明天我就去准备材料,许久没剪,也不知手生没。”
半月后,七夕节至。
张氏与曼姝嫣手挽手站在相府大堂上,“老头子,马车已备好,咱们这就出发吧,像是这样盛大的宫廷庆典,去晚可不大好看。”
曼祝德蟒袍玉带,略显肥胖的身体穿着一件剪裁十分得体的暗紫色刺金锦袍,半花不白的发丝根根整齐,由价值千金的紫玉冠束在脑顶,鬓角一丝散发不余,更衬得他整个人华贵儒雅、干净整洁、修养甚好,不愧是在朝中地位显赫的正三品吏部尚书。
他笑着缓步走下主座,“派个人去叫妃儿。”
“她?”张氏脸色立刻一冷,“叫那丫头做什么,成天窝在屋里,不是念经就是种花,又沉闷又无趣,她又不会说话,还不如不去,免得在众皇族亲眷跟前丢咱相府的脸。”一边说一边拍他手。
曼祝德面色为难。
曼姝嫣转脸看母亲一眼,话语端庄,“娘,正是因为姐姐平日过得实在太过沉闷,隔三差五叫她出去见见世面才对,免得日后闹笑话,毕竟朝中与爹爹来往的,都不是寻常人不是,眼看她年纪越来越不小,将来有些应酬还是避免不了的。”
张氏伸手将自己惊鹄归云髻中松掉的飞凤步摇簪紧,撇嘴,“她那么晦气,不叫也罢。”转脸看丈夫,“走吧,时辰不早,别耽搁了。”
曼祝德犹豫着,只好跟着妻女走出大堂,这时西廊下传来一声娇软唤声,“爹,娘,妹妹。”
三人驻足,回望,只见曼妃嫣在花莺儿掺扶下,款步而来。
她窈窕的身姿披一条水红色纱衣,更衬得冰肌玉肤如笼在轻烟云雾之中,宛如天宫下凡的仙娥。
曼妙的身姿行动起来似轻云出岫,内衬鹅黄色穿双蝶金丝掐牙花衫,月牙色绣嫩竹曳地凤尾裙,一双小脚鞋面绣黄鹂鸟,酥白的胸前垂七宝色璎珞,走起路来叮叮作响。
一头流云般的乌发随意披在肩上,飞髻中偏斜一支栖凤步摇,淡粉色圆领托起一张雪白小脸,眉心莲钿殷如虹,秋波眉不描自入鬓,双眸乌黑明亮忽闪着,樱唇娇艳欲滴。
张氏本来高兴的脸,一见她立刻扭曲得难看,一双厉目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来扫去,毫无尊重。
曼姝嫣只是张着天真大眼,在她漂亮衣服上流转。
明显感到敌意和排斥,曼妃嫣脸上淡淡的笑容消逝,眼中委屈之色顿现,轻咳两声,又立刻悄然掩饰,低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