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大半个横滨的城市风景上下翻转,倒着呈现在那双黑曜石般漆黑的眸子之中。
明亮又宽阔。
一之濑悠马还记得自己刚进入首领办公室时的惊讶。
他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
「好暗」
除了办公桌前微弱的灯光外,原本足以俯瞰整座横滨的落地窗此时却被厚厚的钢铁铁板封上,透不进一丝光。
连白天与黑夜都无法区分,永远定格在这一瞬,时间的意识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扭曲诡异。
“为什么不把窗户打开啊……”
一之濑悠马忍不住小声说道。
太宰治手上的动作一顿,偏过脑袋,朝着他微笑,温柔地说道,
“因为有很多人都觊觎着我这颗脑袋嘛。”
他的声音平静,像是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且时间久了,早就已经习惯……”
“你住在这种地方多久了?”
多久了?
……三年?四年?亦或者更久。
黑发男人微微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在这宛如坟墓般的黑暗之中工作着,他居然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太宰治声音迟疑。
“大概是从成为首领开始,就一直这样了吧……”
一之濑悠马环视了一圈。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外,首领办公室空空荡荡的,像是主人荒芜一片的内心。
住在这种环境下,肯定会疯掉的。
一之濑悠马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垂下眼睛,心中升起一丝悲伤。
他也曾将自己关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之中,将自己的精神寄托于他物之上。被孤独和绝望包裹着的感觉,像是刻在精神上的烙印,让他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然而要说不同的话,他是被迫,而太宰却是主动走进这片漆黑的坟墓之中。
“……不要为我感到悲伤,悠。”
一之濑悠马回过神来,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身高差,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
而太宰治则微微垂下脑袋,裸露在空气之中的那只鸢色的眸子,安安静静地倒映着他的面孔。
黑发男人抬起手,轻轻覆上面前少年的脸颊,皮肤的温热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抚摸火苗一般,带着浓烈的烧灼感,心中却依旧不愿意松开手。
太宰治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里翻滚的情绪,走到桌边,不知道摁了哪一个按钮,刺眼的阳光顿时从逐渐敞开的玻璃之中透射进来。
“唔……”
一之濑悠马下意识偏过脸,等到眼睛适应了这份光亮后,才缓缓睁开。
“悠会更喜欢明亮些的地方吗?”
黑发男人背对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条鲜红的长围巾,挂在那件黑色西装外套上,格外显眼。
“但这样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的。现在也不是刚开始那段时间了。”太宰治似乎笑了一下,“而且如果能在悠的身边死去的话,悠会为我哭泣吗?”
“……我会被吓到尖叫。”
一之濑悠马声音停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说道。
“噗哈哈哈。”
太宰治笑了起来,低头笑得双肩颤动着,就差拍桌子了,像是因为自己的回答而十分开心。
一之濑悠马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坐好身体,忍不住对似乎认真工作的太宰治说道。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熟悉起来,变得更加随意放松。
“太宰,我稍微出去走走。”
太宰治听到一之濑悠马的声音后,握着钢笔的手一紧。
『要去哪里?是已经腻烦了吗?觉得不开心了吗?还是想姐姐了?』
男人抬起头,不论内心里的情绪如何,脑内闪过多少的想法,那张缠满绷带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嗯。那悠就出去走走吧。”
虽然极不情愿,一秒钟都不想让对方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太宰还是微微颔首。
却又不忘最后叮嘱一句,又像是在警告。
“不要离开这层,好吗?”
总是这样,虽然用着询问的语气,实际上已经为对方做出了决定,强势得控制在自己手中。
但太宰治藏得很好,他的控制总是不动声色,隐藏在言语之下;再加上悠只是看上去张牙舞爪、别扭的性格,但实际上相当乖巧,对于命令也不太擅长反抗,所以每次都几乎是被太宰牵着鼻子走。
然而,当悠马真的离开办公室时,手中的工作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悠出去多久了?五分钟了?现在在哪里?』
和对方分开的焦虑感让太宰治有些心神不安,下意识想要打开手机中的监视系统和窃听机,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港口mafia的顶楼很大,而且除了太宰以外没有其他人——那些原本负责顶楼和首领办公室安保任务的黑手党们,也被太宰差遣了出去。
一之濑悠马在顶楼逛了一圈,几乎是重复的风景,不由得感到了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