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别人知道,新来的主管亲自给他送膏药,又不知道会多出多少无中生有的揣度和编排。
梁听叙没接话,往旁边退了两步,又止住,指了指他的电脑屏幕,问他在做什么。
盛意瞅了一眼,背对着梁听叙转了回去,继续敲代码:“工作,做完会给您汇报的。”
“我们同龄,不必那么拘束,”梁听叙按住他的手,“现在是午休,该休息了。”
风裹挟着一股柑橘香气,盛意有一瞬间失神。
梁听叙指腹有茧,有些扎,但又暖和。
这双手,曾揉过他的发丝,捧起过他的脸颊,抚过他的唇瓣,十指相握过,又帮他抹掉数不清的眼泪,最后分别时,颤抖着拉开他的手,将他推远。
“我们以后都不顺路了。”那时梁听叙说。
外面有人路过。
盛意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梁听叙手心抽离,继续敲着电脑:“主管,现在不做,我今天任务就做不完了。”
手一疼效率就慢,他只能找空档加班加点。
“你手有伤,我帮你和上边说就好,”梁听叙将他的衣袖翻起,拿来膏药贴在他的左手腕上,“那这样,我们算认识了吗?”
盛意:“刚刚不是互相自我介绍了吗。”
这话题怎么还没完。
梁听叙:“原来我们算认识了,那,天气不好,你手伤就别折腾了,晚上我顺路送你回去。”
盛意:“不顺路。”
五年前不顺路,往后也都不顺路了。
梁听叙明显滞了滞。
盛意将膏药盒子递给他:“谢谢你的膏药,剩下的,你拿回去。”
“不需要了?”
“我自己买。”
“好,其实我也没有排很久,就一个上午而已,我自己也不用,丢了可惜了,待会分给大家吧。”
盛意嘴角抽了抽,把盒子放回桌角。
盛意:“他们好得很,要膏药做什么,放这了。”
“你决定。”梁听叙笑。
等梁听叙走后,盛意回想起梁听叙的话——“也就一个上午”。
一个上午。
他一个上午不都在做自我介绍吗!
盛意顿时鼓了口气,键盘敲得邦邦响。
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搞得他也忘了提当年的事了。
不过也正好,等他酝酿酝酿。
只是为了到时候不被他带跑节奏。
而且刚刚时机也不对,时机,对!时机也很重要,刚刚时机就很不恰当嘛。
盛意轻轻攥了一下拳头,在弹出的窗口里按下“不保存”。
“啊!”他猛地站起来,看着桌面愣住。
造孽啊,又要加班了。
吃过午饭,盛意浅浅午睡了一小时,刚开始敲电脑,就被舅舅叫去了办公室。
盛行健喝了口茶,招呼他坐,问他病好了没,就又讲起他们组进度过慢的问题。
盛意敷衍几句,批评建议尽数答应,不时往门外张望,一有什么动静就探头往外看。
盛行健:“别不当一回事,你就是太没威严,他们才会一拖再拖。”
盛意:“25天后我就走了,威不威严也无所谓,下一个找个严肃点的。”
盛行健:“25天?离职提前30天提,你这才上班第一天。”
盛意:“我不是生了五天病吗?”
“那五天不算。”
万恶的资本家。
盛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那您就当我请了年假嘛,我都要走了,正好用掉。”
“你才来多久,哪有年假。”
盛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上。
“辞职后什么打算?”盛行健无视蔫了的盛意,喝了口茶问道。
“还在考虑。”
“不是我说教哈,家里亲戚能帮衬是好事,别人巴不得这种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倒好,非要自己找,你妈妈劝你你也不听……”
盛行健叨叨半天,终于结束了话题,盛意耳朵都快起茧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双手往桌上一撑,说道:“关于那个新主管,我想问点事。”
“说,诶哟还关心起新主管来了。”
“他是人吧?”
不是人吧。
要不怎么能在他接到梁听叙死讯一年半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眼前。
盛行健狐疑地抬头:“你病真的好了吗?要不回去再静躺两天。”
“我没病,”盛意咕哝,这么说听起来是挺像神经病的,“算了,没事,当我没说,我走了。”
盛意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五年前那件事,盛行健一点都不清楚,只知道盛意和母亲闹了大矛盾,成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若是盛行健知道他曾经和梁听叙交往过,梁听叙这份工作怕是不保。
盛意用手掬一捧水,往脸上泼,顺着擦了擦脸。
少点来往,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将水珠甩走,抹脸准备离开厕所。
厕所外突然传来讨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