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忘川水,轻叹一声,将备好的黄莲放了进去。
朱儿不言,焰醉盯着火堆,三三则是想起了某个人一般。
月寒生表情无甚变化,但仔细瞧,他身上的属于上神的清冷,似乎淡了些。
很多年以后,久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四下流离,各奔前程的时候,孟千寻在地府的冥座上,轻轻翻着柳绝音寄来的,自己当年的话本《弦有声》。
最后一页,柳绝音用自己的笔迹添补道
:
“千寻,我这一生,见过三次凤凰于飞。”
第一次,他历尘劫,南梁王后九龙城上,凤袍跳墙,可歌可泣;第二次,他历名劫,大魏皇宫上,他与朱儿和琴,凤凰有鸣,上下其音;第三次,他历情劫,用绝音奏了一曲凤囚凰,兰儿许过他,此生伴君。
……
第二十七日,柳绝音路过滇池,却没有停留。
“放我走,我要回去!”倔强的小姑娘瞪着一双眼睛。
柳绝音毫不犹豫回绝:“你不能走。”
“这是我家!”女孩态度强硬,生生梗着脖子。
“南梁保不住了,到时候,所有人先保的,不是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公主,而是皇子。”柳绝音淡淡道。
“我不管!”小丫头的眼睛快要喷火,明明是发脾气,不知怎么,眼泪却突然续了满满一汪。
“莫要哭了。”柳绝音抱起她,转身离开了滇池,“一切都会好的。”
二人的背影拉成了一个斜斜地弧度。
直到远远地出了南梁地界,一直到达了吐蕃边境,一路上出了咬着牙沉默流泪就是激烈反抗的小姑娘终于似是平静下来。
“你的名字?”柳绝音背着一大包东西,看着手中的路线图,随意地问。
“风舞衣。”
柳绝音品砸了一下这名字,摇了摇头:“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那你说,叫什么?”小姑娘咬着饼,看着远处的雪山,裹着小小的狐裘,只露出个脑袋。
“风无意。”
“为什么?”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这才像你。”
“唔……听起来还不错,那我以后就是风无意了。”
……
“柳绝音,为什么你不饿?”
“我已是灵身。”
“那你需要拉粑粑吗?”
“……”
一大一小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个散去了内心
的血腥杀伐,一个暂时忘记了悲伤。
远远地,似是有风吹过,留在这漫长的古道上,吹落了几瓣刚刚开放的格桑花。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吐蕃是另一个让柳绝音沉迷并且停留的地方。
这里人烟稀少,没有战乱,是五国之乱里最太平的国度。
吐蕃的面积只是比东魏与匈奴小些,与西戎较大。
那里不是杭州的灯红酒绿,不是巫溪的战乱连绵,吐蕃终年高寒,不管是哪队,都是久攻不下。
这是一片纯净的高原。
天永远湛蓝地像是最温润的蓝色丝绒,带着空灵而致命的吸引力。
视野尽头往往是白皑皑的雪山。
一座巨大的宫殿矗立其上,红檐白瓦。
路上不断有朝圣的藏民,那样长的路,一步一叩首。
不如东都人细腻的皮肤,他们的皮肤往往泛着粗糙的红,有些皴裂,但每个人的眼神坚定清澈又美好。
柳绝音放下怀中的小人儿,高原的气候显然让小姑娘不是很适应,托柳绝音的福,小姑娘得以被护在怀里,一路安然无恙。
“你该弹琴了。”小姑娘没大没小地敲着柳绝音的脑袋。
柳绝音笑而不语,从背上取下尘寰,看着不远处长天白云下的皑皑雪原,指尖微动,空灵的琴音在高原清冽的空气里荡漾开来。
这些日子,看到的血腥,杀伐,似乎都在这清音里飘散开来。
一路赶来的墨长青有些无法描述这场景。
晴空照雪下虔诚朝拜的藏民,专注于指尖的琴师,在泠泠寒风中露出一张宛如格桑花般俏丽容颜的小姑娘——一副让墨长青不忍心打破的画面。
他是画师,雅擅丹青,但再雅致的水墨给他,他恐怕也画不出眼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