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皇宫里的日子也显得越发地寂寥起来,接连几日的酷暑,让人实在感叹天气的无常。
皇宫如此,南疆某个漫山遍野的桃林也是如此。
自从那天教训了叶凌音之后,叶凌笑也是有些后悔,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妹妹。
然而……她还是不能容忍连城的存在,就是这个人,在平安走出这里之后,直接大兵压境南梁。
自己的师父与他们复国的大旗风无意,也是葬身在了这场厮杀之中。
叶凌笑仍然忘不了,忘不了那些懵懂的岁月中,一双带着墨香的手将自己与阿音狼狈地扶起。
而如今,自己与他,却是连最后一面也不得相见。
墨长青甚至连尸体也遍寻而不得,但是,那在墨长青身体里种了百年的蛊王,却是在一朝之中,悄然化为了一蓬灰水。
叶凌笑清楚的知道,这芳华蛊,是墨长青亲自植入自己体内的,养了整整百年的蛊。
然而,任何利益的获取却是都要付出一些代价,而墨长青所用的蛊,给了他悠久的生命与芳华不老的容
颜,却也在不断夺取自身的气运。
气运这种东西,是一种变相的天道,与阴阳,否泰,黑白,昼夜,都是天道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种结果,在每一个事物上都有展现。
人的一生,运气是对半的。
而芳华蛊最大的弊端,便是它会窃取蛊人身体内的气运。
打破好运与霉运的平衡,窃取其中好的气运,这便是气运之力。
因此,被各种方式盗取了气运之力的人,最终的下场都是死无全尸,魂飞魄散的。
叶凌音沉沉的看着眼前关于芳华蛊的内容,纤细的手指复又合上,目光注视着这书的扉页。
这是墨长青在出征之前交给她的,然而,如今这书还在,只是这人,却是说什么也回不来了。
这个一贯看起来坚强的女子,却是此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到底是在为这些年的教导之恩,还是她自己说不出口的那一份情愫。
水汪汪的杏眼如今满是水雾,却是倔强地不肯滴下泪来。
她是叶凌笑,她是一出生注定要笑着走完一生的叶凌笑,她
是姐姐,她纵然恨铁不成钢,也还是要保护好阿音。
叶凌笑的手不由自主地扣紧了书的边缘。
其实,她是不知道墨长青的来历的,但是,她却是隐约知道这《南梁国书》的存在。
当年,顾家满门,便是因为这个,而被满门抄斩,而她淮安首富叶家,也是因为是亲族,而同样遭受此劫难。
自己与阿音因为年幼被父母哥哥拼死护了下来,然而,她们的家人,她们的家,却在那样的血映天红的火光之下,什么都不剩了。
那时候,自己与阿音流浪街头,行乞度日,从一群流民手中抢食吃。
墨长青,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青衣入墨,整个人像是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带着温暖优雅的笑容,像是年少里再纯然不过的梦
“呜呜,馒头,馒头被抢走了,我……我挨饿不要紧,可是……阿……阿音怎么办……”
小小的她还是不知道那般环境之下的生存艰难,脏兮兮的手抹着眼泪。
也就是那样如谪仙一般的人,蹲在了自己面前,笑容像
是早春桃花新落抽出的绿芽儿,混着清新醉人的暖风,让人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去。
“莫要哭了,如你这般,哭起来就不好看了。”那人伸出手指,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带着薄茧的手指似是拂过醉人的暖光。
“你妹妹叫阿音,你叫什么?”
“我……我叫叶凌笑,阿笑。”
……
叶凌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抽回来了。
想起那人说过的话,尽管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笑得很难看,但是,她还是竭力保持着嘴角上扬。
“只是……师父,我笑了,但是,我该怎么办?”
叶凌笑呆呆的声音响彻在有些昏暗的阁楼之内,似是落入死角的尘埃,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人回答她。
但是,她终究是不愿多想。
自己日前,终究是犯蠢了,再怎么说,阿音是自己的妹妹,是从一个子宫里出来的,血浓于水的唯一亲人。
如今这番光景,自己究竟还能抓住几个人?
叶凌笑默不作声的走回了常住的阁楼,也没忘了摘几朵晚之后的落瓣桃花回去插瓶儿。
阿音是最喜欢桃花的,她一直是那样的纯然又怯懦的人。
其实自己有时候实在是很羡慕那样的性格,不必考虑这么多,无所畏惧地露出自己最柔软的肚皮,不把伤害看作伤害,便是有人,抢着来保护。
但是,自己是姐姐,就因为早出生了一刻钟,自己注定,要担负起长姐如母这个责任。
然而今天……隐居的地方却是格外安静。
“阿音?”叶凌笑试探着叫了一声,回复她的,却只有院中清晰可闻的桃花落。
不知为什么,突然,叶凌笑的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
她几乎是疯了一般地踹开小屋的大门,却是遍寻不见阿音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