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走或者让你留,都是命运在保护你。”
这是某天夜里,阿妈看着远去的船只,对年幼的林此霄说过的话,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虽然还听不太懂这富有哲学意味的话。
多年后,林此霄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这似乎也是对如今的他,一个关乎未来的预示……
林此霄将手搭在桌台,不远处的花瓶里还放着几株新鲜采摘下来的白色姜花,空气里是浅浅的馨香。
这种寡淡的颜色就好像是林此霄一样,很容易就被人遗忘了,不过,或许在很多年后的某个街道上,再次闻到这种特殊的味道,就会想起这个长年待在海边的少年。
或许是这几日刮着狂风,林此霄睡得不算好,脸色苍白的厉害。
面前的妗婆看到他这样,难免有些不忍心,当即说道:“沈芝明那小子来找过我,主要还是谈公庙拆迁的事。”
附近的连家船都得要“上岸”才行,渔民们为了摆脱“船底人”这个称呼,已经努力了太长的时间,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阿霄。”妗婆再次轻轻呼喊林此霄的小名,就如同之前迎接他和阿妈来到文衡殿里居住时那样。
文衡殿拆迁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林此霄心里清楚这一点,但他却不肯去承认,或是去猜想,眼前的这一些建筑群会在数日后就被夷为平地。
他的耳朵里开始轰鸣起来,仔细听着,似乎是推土机正在将一层层的厚土覆盖在倒塌的神佛之上,这对于从小生长在公庙之中的林此霄,是个巨大的打击。
虽然一直没有回话,但衬衫底下,轻轻颤动的身体却直接表现了林此霄内心的不太平,他刻意将自己的身影隐在花丛之中,好像这淡淡馨香能抚平受伤的躯体。
“合同,我已经签好了字。”
妗婆这样说道,然后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些资料放在佛像前的供桌。
最后,她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朝着前方摆了摆,似是在表达歉意,又像是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一直站在门口,静悄悄地观察着的陶斯言和钟雨仙赶紧背过身去。
等着妗婆走远了,不会听着两人的议论声,钟雨仙才小声说道:“沈哥说,这座公庙要拆了……”
等到那时,大家都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接下来都会在那里生活。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钟雨仙还会在那找到一份不错的事情,再次开启新人生,可她潜意识里又觉得这事充满着不确定性。
“阿妈说,等搬到新住所之后,就找媒人给我说个好亲事,不然,女子等着等着就老了,再也找不到好亲事。”
虽然钟雨仙说这话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但陶斯言却从中听出一丝悲凉。
她问:“你会喜欢那样的人生吗?”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海澄镇上的人只是在过生活而已……”
陶斯言轻轻地“噢”了声,而钟雨仙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眼里满是期待地看向陶斯言,“如果能像你一样,自小在城镇里长大,我肯定就能给出正确的回答了。”
因为读书的机会少,所以她很难从一些只言片语中找寻到关于未来的线索,即便是现在,也是耗费了很多力气才能达成的。
“海澄镇上对于公庙还存着几分信任和畏惧,也正是这样,我让林哥告诉阿爸,说是让我在这帮忙,不然,可能我早就已经像宝珍一样了。”
那个未能生下儿子,一直被抛弃,最后精神出现错乱的宝珍,险些成了钟雨仙的未来。正因为这样,她的潜意识里不愿去思索这事,只愿等待着命运最终的降临。
陶斯言一直不曾说话,慢慢地耐心地听完钟雨仙的话,她往那殿里望了一眼,看到站在供桌前没挪动过的林此霄,产生一种悲哀感。
在这里,无论男女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困境,像林此霄,则是被困在这栋建筑群里,他不敢失去,也不敢去冒险……
或许,只要给海澄镇注入新的力量,就能改变这一切,这也是沈芝明一直强调的事情。
最近几年“文旅+”的形式近几年比较火热,如果海澄小镇能很好消化别人的构思,再加上当地的景点创意,一定能有个不错的效果。
只可惜,沈芝明只是个负责民俗文化的新人,想要做到彻底改善海澄小镇的环境,还需要联合更多部门一起才行。
陶斯言早早看穿这一点,但没有将话说出口,她知道,这未免太打击沈芝明他们的积极性了,海澄镇需要保留着这一点微弱的火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将那些糟糕的处境改变了。
“走吧,我们去社区办公室,我有个新想法需要跟大家商量。”
大概是脑中想着事情,陶斯言觉得肚子也不再难受了,而钟雨仙则是在她的指挥之下,将不少村民叫到了办公室内。
一众人全部都围拢在一起,其中也有林此霄。
……
海澄镇,原名海澄县,背后是拦浪山,距离不远便是珠海机场,它就像是被人遗忘在海边的蚌壳,无人去撬开那坚硬的外壳,如何能发现浸泡在腥臭海水之中的“珍珠”?
“总有一个人要去做这件事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