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也冷了脸说:“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是孕妇,做事也好吃饭也好,总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多考虑考虑。”
明明知道肚子里还有孩子,还哭什么?不伤身吗?
“你说我不为孩子考虑,是在说我不为你们姊妹几个考虑吗?”
刘峰很想说是,但看到妈妈苍白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
刘和平心疼坏了,转头就说:“不吃就不吃,不就是打虫药吗?”
他不说话还好些,一说话陈招娣直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宝塔糖说:“这药是打虫的,难不成还能把孩子给打了?”
她说完就一脸不服气地填嘴里吃了。
陈招娣着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本来物资就缺乏,他们家又极其重男轻女,有什么好东西就要紧着她弟弟吃,根本就轮不到她。
宝塔糖对她来说,也就跟糖一样,很甜很好吃。
她就把它当糖吃了。
刘峰见陈招娣抢了宝塔糖吃,呼吸一滞,差点没被她给气死。
家里有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妈,到底要怎么办?
妈妈这分明就是为了跟他赌气,竟然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不顾。
所以说妈妈的爱,到底有几分?
刘峰被气的有些头疼,不想跟她说话,说不清楚的。
他转头叮嘱刘和平:“爸,你晚上别睡那么沉,照顾好我妈,她要是有哪里不对劲,你要赶紧送她去医院,不能耽误。”
“你是在咒我是不是?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生了一场病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生的孩子要逼死我……”陈招娣哭了,哭的很伤心。
刘峰本来已经平息下去的情绪,被她突然来的寻死觅活给重新搅乱,气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是,妈妈说的对,她这辈子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但他始终对上辈子的事难以释怀。
妈妈不像董秀兰,董秀兰说到底不过是个外人,他们没有正式结婚,并不是家人。
她要退婚,对他构不成太深的伤害,订婚的男女散媒的多了去,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但妈妈不一样,妈妈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他曾经全心全意去依赖去爱护的人。
可有一天,她为了所谓的永生,竟然把亲生的孩子都给抛弃了。
到底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干出抛夫弃子这种有悖人性本能的事来啊?
他重生回来,又看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他发现了妈妈就是典型的扶弟魔。
他做不到心里毫无芥蒂,像前世那样盲目地去爱妈妈。
爱妈妈就要听妈妈的话,听妈妈的话,就要拿他们家的东西去贴补小舅舅。
不想拿东西补贴小舅舅就变成了不听妈妈的话,这种逻辑让他感觉窒息。
他相信妈妈是爱他们的,但不多。
因为她有限的爱,其中有一半分给了小舅舅。
为了跟他置气,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她可以完全不顾,所以说她的爱到底有几分?
“小峰,你别跟你妈置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你妈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奶奶看到刘峰浑身都发抖,生怕把大孙子给气出什么好歹来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她看来,道歉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最简单不过了,两片嘴唇一碰的事。
她不能去指责儿媳妇,儿媳妇怀孕了,万一气的哪不好了,大人小孩都要出问题。
可刘峰却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他赤红着双眼问:“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陈招娣听到婆婆出来打圆场,本来还想着孩子低头,她就算了。
这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原谅他算了。
可没想到她没等到儿子的道歉,反倒是质问。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陈招娣说着就要往外冲。
陈和平死死地抱住她说:“招娣,小心肚子,小心肚子。”
“要这个孽种干什么?生下来就跟老大一样要逼死亲娘,我要他干什么?”陈招娣闹腾的厉害。
村里有人听到他们家的动静,都过来看热闹。
听说是一颗宝塔糖惹出来的祸事,有人说陈招娣,有人说刘峰。
劝说陈招娣的无非就是说孩子都是好心,不过是说话有些难听之类的。
劝说刘峰的,无非就是让他跟陈招娣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刘峰坚决不道歉,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有错了要道歉,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刘峰对这件事非常执拗。
他永远忘不了小杰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他也忘不了小丽为争一口气,争一个城市的户口,是怎样忍受了那憋屈10年。
他更忘不了自己跟工友讨薪无望的时候,三人坐在楼顶上准备以死相逼,那时候他心里有多矛盾和挣扎。
他想死,却有所顾虑。
他活着多少还能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