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程府是夫家,若真将户部侍郎革职查办,那长公主与兰皙郡主的颜面往哪儿搁?众人心照不宣,自然知道,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程家难堪。闻言只高声言谢,站起身子静默不语。
女皇坐在主位上静静思忖,半晌才沉吟道,“蔺卿。”
西厂督主垂着眸子上前一步,揖手应是。又闻国君道,“西厂行事,朕向来是最放心的。此事还是交由蔺卿来办,非但要查,还得彻彻底底地查。”
“臣遵旨。”蔺长泽揖手应声,复又道,“只是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周穆怀挑眉,“嗯?说来听听。”
厂督因沉声道,“回陛下,西戎刺客乔装潜入京都,人数众多,各司各衙却未闻半点儿风声,着实蹊跷。臣以为,此事若彻查,牵涉必然众多,西厂虽历来秉公处事铁面无私,却仍旧担心受人诟病,是以,还望陛下能再指派一司从旁协助。”
话音落地,偌大的厅堂都陷入了片刻的死寂。臣工们的面色五花八门,女皇也皱起眉头半眯了眸子,似乎正在思索。
诸人心思各异,魏芙却听得一头雾水,扯了扯公主的袖子小声道,“殿下,厂督这话七拐八绕的,什么意思啊?怎么臣工们的脸色这么难看?”
周景夕暗笑副将果然没心眼儿,勾了勾唇道,“蔺长泽的话明里暗里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此番女皇遇刺,朝中必定有高位者帮衬,也许是指使,也许是纵容。”她说着稍顿,目光从诸公面上逐一扫过,“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魏芙明白过来,讷讷点头,顺着道,“难怪这些大人们脸色这么难看,这样一桩大案交到西厂手里,诸臣工的身家性命不就都交到督主手里了么。真有罪的必死无疑,另一些就算同此事无关,只要西厂将人证物证造出来,无罪也成有罪。”
“哟,开窍了?”五公主一笑,“所以,即便厂督不开这个口,陛下也会派另一司衙盯着西厂。而如今厂督替女皇说这话,其一是占先机,其二,也算是显示自己宽清磊落,不会徇私枉法。”
女皇在宝椅上动了动身子,曲起食指轻叩太阳穴,半晌才颔首道,“好,朕就指派玄机门旁助厂督。”
此话一出,蔺长泽则是意料之中的神情,震袖道,“谢陛下。”
那头,玄机门主御司秦柏的脸已经黑了一半儿。举世皆知玄机门与西厂是宿敌,女皇这个安排也理所当然,是故秦御司心中虽一万个不情愿,也还是忍了下来,上前一步揖手道,“臣遵旨。”
两个死对头强扭在一堆,虽能保证结果公正,却难免过程出差池,自然还需要一位能适时调剂冲突化解矛盾的人。周景夕心中思忖着,隐约猜到了女皇还会有什么动作,果然,周穆怀又道,“两位爱卿都是高世之才,朕再派一位皇女与你们一道办此事,想必更是如虎添翼了。”
话音落地,众臣工心中都隐隐猜到了陛下会指派哪位皇女。当今朝中,三公主最得圣心,政|绩也斐然,自然是不二人选。果然,周景辞上前一步,垂首道,“关乎国之社稷,儿臣愿为母亲分忧,与两位大人一道彻查此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女皇含笑摇了摇头,道,“你明日便要启程往七盘赈灾,此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说罢,周穆怀的目光在一众皇女中扫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臂上带伤的幺女身上,道,“阿满,此事交给你。”
“……”周景夕眸光微动,下一瞬抱拳揖手,道,“儿臣定不负母亲所望。”
女皇抿唇微微一笑,眉间关切之色难掩,侧目吩咐身旁的内监道,“传太医为五公主疗伤,要医术最好的,这段日子公主不必入宫请安了。”说完看向周景夕,眼中透出几分赞许之色,“不愧是我大燕名震边塞的女将,不错,身手了得。”
五公主唇角绽开一抹浅笑,垂首道,“多谢母亲夸奖。”
外头暮色已近西垂,昏沉沉的天穹像蓄满了暴风与急雨,呼啦啦的寒风在京都各处东奔西窜,枯枝落叶连同冰渣子一道飞了漫天。
众人从程府出来时天色将晚,因着出了行刺一事,女皇再不敢在宫外多留,匆匆回了大宸宫,这样一来各位臣工也跟着作鸟兽散去。西域人的尸体被厂卫们从程府大门运了出去,兰皙小郡主委屈得很,窝在长公主怀里直流泪。
想想也是,好端端的一场婚宴,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收尾法。女孩儿一辈子一回的大事,去生出这么多事端,死了这样多人,换谁心里能好受呢?
景荣公主拍着幺女的背不住安抚,送客出门便成了程家父子的事。周景夕领着魏副将同侍郎大人告辞,接着便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将军府的华舆就停在不远处,她正要提步上前,背后却有人将她叫住了。
五公主回首一看,却见她那容光照人的三姐正笑盈盈地朝她走来。她挑起个笑,招呼道,“三皇姐。”
周景辞拉着她的手,略皱眉道,“这差事费力不讨好,一方是西厂,一方是玄机门,你既要从中调和,夹在中间可谓里外不是人,说不定两边儿都得开罪。你才回来,母亲便交给你这份苦差,真教姐姐好生心疼啊。”
周景夕听了寥寥一笑,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