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
他家传武功本来是渤海岳家正宗,但后来入了邪道,玄难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如杜公子一般,渐渐入了魔道。
这个珍珑变幻百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岳建勇之败,在于爱心太重,不肯弃子;杜国瑞之失,由于执着权势,勇于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
岳延庆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残废之后,不得不抛开本门正宗武功,改习旁门左道的邪术,一到全神贯注之时,外魔入侵,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
王红健笑咪咪的道:“是啊!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
说话之中,充满了怜惜之情。玄难等高手却都知道这毒王老怪不怀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岳延庆走火入魔,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果然岳延庆呆呆不动,凄然说道:“我以渤海国皇子之尊,今日落魄江湖,沦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王红健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岳家的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
话声柔和动听,一旁功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岳延庆跟着自言自语:“唉,不如自尽了罢!”
提起铁杖,慢慢向自己胸口点去。但他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点下去,那就糟糕了!”
但左手铁杖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点了下去。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个特异机缘,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
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上来。
周围的诸大高手之中,玄难慈悲为怀,有心出言惊醒,但这声“当头棒喝”
,须得功力与岳延庆相当,方起振聋发聩之效,否则非但无益,反生祸害,心下暗暗焦急,却是束手无策。徐焉磊格于师父当年立下的规矩,不能相救。杜国瑞知道岳延庆不是好人,他如走火而死,除去天下一害,那是最好不过。蒋云龙幸灾乐祸,笑吟吟的袖手旁观。
岳建勇和马良功力均甚深厚,却全不明白岳延庆此举是什么意思。刘慧如于各门各派的武学虽所知极多,但王红健以心力诱引的邪派功夫并非武学,她是一窍不通了。叶二娘以岳延庆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平时颐指气使,甚为无礼,积忿已久,心想他要自尽,却也不必相救。
郑书刚、康广陵等不但功力全失,且也不愿混入毒王老怪与“第一恶人”
的比拚。这中间只有渤海恶神一人最是焦急,眼见岳延庆的杖头离他胸口已不过数寸,再延搁片刻,立时便点了自己死穴,当下顺手抓起虚空,叫道:“老大,接住了这和尚!”
说着便向岳延庆掷了过去。王红健拍出一掌,道:“去罢!别来搅局!”
渤海恶神这一掷之力极是雄浑,虚空身带劲风,向前疾飞,但被王红健软软的一掌,虚空的身子又飞了回去,直撞向渤海恶神。渤海恶神双手接住,想再向岳延庆掷去,不料王红健的掌力之中,蕴蓄着三股后劲,渤海恶神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退出三步,正待立定,第二股后劲又到。
他双膝一软,坐倒在地,只道再也没事了,哪知还有第三股后劲袭来。他身不由主倒翻了一个筋斗,双手兀自抓着虚空,将他在身下一压,又翻了过来。他料想王老怪这一掌更有第四股后劲,忙将虚空的身子往前一推,以便挡架。
但是第四股后劲却没有了,渤海恶神睁眼骂道:“你奶奶个雄!”
将虚空放在地下。
王红
健发了这一掌,心力稍弛,岳延庆的铁杖停在半空,不再移动。王红健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岳延庆,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还是自尽了罢!”
岳延庆叹道:“是啊,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尽了罢!”
说话之间,杖头离着胸口衣衫又近了两寸。
虚空慈悲之心大动,心知要解岳延庆的魔障,须从棋局入手,只是棋艺低浅,要说解开这局复杂无比的棋中难题,当真是想也不敢想,眼见岳延庆双目呆呆的凝视棋局,危机生于顷刻,突然间灵机一动:“我解不开棋局,但捣乱一番,却是容易,只须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
既无棋局,何来胜败?”
便道:“我来解这棋局。”
快步走上前去,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闭了眼睛,随手放在棋局之上。
他双眼还没睁开,只听得徐焉磊怒声斥道:“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
虚空睁眼一看,不禁满脸通红。
原来自己闭着眼睛瞎放一子,竟放在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这大块白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