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李仙又轻轻说道:“师哥,你聪明绝顶,却又痴得绝顶,为什么爱上了你自己手雕的玉像,却不爱那会说、会笑、会动、会爱你的师妹?你心中把这玉像当成了我小妹子,是不是?我喝这玉像的醋,跟你闹翻了,出去找了许多俊秀的少年郎君来,在你面前跟他们调情,于是你就此一怒而去,再也不回来了。师哥,其实你不用生气,那些美少年一个个都给我杀了,沉在湖底,你可知道么?”
她提起那幅画像又看了一会,说道:“师哥,这幅画你在什么时候画的?你只道画的是我,因此叫你徒弟拿了画儿到无量山来找我。可是你不知不觉之间,却画成了我的小妹子,你自己也不知道罢?你一直以为画中人是我。师哥,你心中真正爱的是我小妹子,你这般痴情地瞧着那玉像,为什么?为什么?现下我终于懂了。”
虚空心道:“我佛说道,人生在世,难免痴嗔贪三毒。师伯、师父、师叔都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可是纠缠在这三毒之间,尽管武功卓绝,心中的烦恼痛苦,却也和一般凡夫俗子无异。”
李仙回过头来,瞧着虚空,说道:“贤侄,我有一个女儿,是跟你师父生的,嫁在苏州王家,你几时有空……”
忽然摇了摇头,叹道:“不用了,也不知她此刻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各人自己的事都还管不了……”
突然尖声叫道:“师姊,你我两个都是可怜虫,都……都……教这没良心的给骗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三声,身子一仰,翻倒在地。虚空俯身去看时,但见她口鼻流血,气绝身亡,看来这一次再也不会是假的了。他瞧着两具尸首,不知如何是好。昊天部为首的老妇说道:“尊主,咱们是否将老尊主的遗体运回碧瑶宫隆重安葬?敬请尊主示下。”
虚空道:“该当如此。”
指着李仙的尸身道:“这位……这位是你们尊主的同门师妹,虽然她和尊主生前有仇,但……但死时怨仇已解,我看……我看也……不如一并运去安葬,你们以为怎样?”
那老妇躬身道:“谨遵吩咐。”
虚空心下甚慰,他本来生怕这些青衣女子仇恨李仙,不但不愿运她尸首去安葬,说不定还会毁尸泄愤,不料竟半分异议也无。他浑不知婆婆治下众女对主人敬畏无比,从不敢有半分违拗,虚空既是他们新主人,自是言出法随,一如所命。那老妇指挥众女,用毛毡将两具尸首裹好,放上骆驼,然后恭请虚空上驼。虚空谦逊了几句,心想事已如此,总得亲眼见到二人遗体入土,这才回报国寺去待罪。问起那老妇的称呼,那老妇道:“奴婢夫家姓余,老尊主叫我‘小余’,尊主随便呼唤就是。”
婆婆九十余岁,自然可以叫她“小余”
,虚空却不能如此叫法,说道:“余婆婆,我法号虚空,大家平辈相称便是,尊主长,尊主短的,岂不折杀了我么?”
余婆拜伏在地,流泪道:“尊主开恩!尊主要打要杀
,奴婢甘受,求恳尊主别把奴婢赶出碧瑶宫去。”
虚空惊道:“快请起来,我怎么会打你、杀你?”
忙将她扶起。其余众女都跪下求道:“尊主开恩。”
虚空大为惊诧,忙问原因,才知婆婆怒极之时,往往口出反语,对人特别客气,对方势必身受惨祸,苦不堪言。乌老大等洞主、岛主逢到婆婆派人前来责打辱骂,反而设宴相庆,便知再无祸患,即因此故。这时虚空对余婆谦恭有礼,众女只道他要重责。虚空再三温言安慰,众女却仍是惴惴不安。
虚空上了骆驼,众女说什么也不肯乘坐,牵了骆驼,在后步行跟随。虚空道:“咱们须得尽快赶回碧瑶宫去,否则天时已暖,只怕……只怕尊主的遗体途中有变。”
众女这才不敢违拗,但各人只在他坐骑之后远远随行。虚空要想问问碧瑶宫中情形,竟是不得其便。
一行人径向西行,走了五日,途中遇到了朱天部的哨骑。余婆婆发出讯号,那哨骑回去报信,不久朱天部诸女飞骑到来,一色都是紫衫,先向婆婆遗体哭拜,然后参见新主人。朱天部的首领姓石,三十来岁年纪,虚空便叫她“石嫂。”
他生怕众女起疑,言辞间便不敢客气,只淡淡的安慰了几句,说她们途中辛苦。众女大喜,一齐拜谢。虚空不敢提什么“大家平辈称呼”
之言,只说不喜听人叫他“尊主”
,叫声“主人”
,也就是了。众女躬身凛遵。
如此连日西行,昊天部、朱天部派
出去的联络游骑将赤天、阳天、玄天、幽天、成天五部众女都召了来,只有鸾天部在极西之处搜寻婆婆,未得音讯。碧瑶宫中并无一个男子,虚空处身数百名女子之间,大感尴尬,幸好众女对他十分恭敬,若非虚空出口相问,谁也不敢向他说一句话,倒使他免了许多为难。这一日正赶路间,突然一名绿衣女子飞骑奔回,是阳天部在前探路的哨骑,摇动绿旗,示意前途出现了变故。她奔到本部首领之前,急语禀告。
阳天部的首领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名叫符敏仪,听罢禀报,立即纵下骆驼,快步走到虚空身前,说道:“启禀主人:属下哨骑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