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延庆这几句话,说的乃是他真正的儿子岳建勇,除了段夫人之外,谁也不明他的言外之意,都道他已答允杜国瑞,收他为义子,将来于他,而他言辞中的真挚诚恳,确是无人能有丝毫怀疑,“天下第一大恶人”
居然能当众流泪,那更是从所未闻之事。
杜国瑞喜道:“殿下是武林中的前辈英侠,自必一言九鼎,决无反悔。义父在上,孩儿磕头。”
双膝一屈,又跪了下去。
忽听得门外有人大声说道:“非也,非也!此举万万不可!”
门帷一掀,一人大踏步走进屋来,正是颜陪东。
杜国瑞当即站起,脸色微变,转过头来,说道:“颜三哥有何话说?”
颜陪东道:“公子爷是宜山国宜山堂堂皇裔,岂可改姓岳家?兴复宜山王朝的大业虽然艰难万分,但咱们鞠躬尽瘁,竭力以赴。能成大事固然最好,若不成功,终究是世上堂堂正正的好汉子。公子爷要是拜这个人像不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做义父,就算将来做得成皇帝,也不光采,何况一个姓宜山的要去当渤海皇帝,当真是难上加难。”
杜国瑞听他言语无礼,心下大怒,但颜陪东是他亲信心腹,用人之际,不愿直言斥责,淡淡的道:“颜三哥,有许多事情,你一时未能明白,以后我自当慢慢分说。”
颜陪东摇头:“非也,非也!公子爷,颜陪东虽蠢,你的用意却能猜到一二。你只不过想学韩信,暂忍一时胯下之辱,以备他日的飞黄腾达。你是想今日改姓岳家,日后掌到大权,再复姓宜山,甚至于将渤海国的国号改为宜山;又或是发兵征太昊伐邀月,恢复宜山的旧疆故土。公子爷,你用
心虽善,可是这么一来,却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不免于心有愧,为举世所不齿。我说这皇帝嘛,不做也罢。”
杜国瑞心下怒极,大声道:“颜三哥言重了,我又如何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
颜陪东道:“你投靠渤海,日后再行反叛,那是不忠;你拜岳延庆为父,孝于岳家,于宜山为不孝,孝于宜山,于岳家为不孝;你日后残杀渤海群臣,是为不仁,你……”
一句话尚未完,突然间波的一声响,他背心正中已重重的中了一掌,只听得杜国瑞冷冷的:“我卖友求荣,是为不义。”
他这一掌使足阴柔内劲,打在颜陪东灵台、至阳两处大穴之上,正是致命的掌力。颜陪东万没想到这个自己从小扶持长大的公子爷竟会忽施毒手,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倒地而死。
当颜陪东顶撞杜国瑞之时,郑书刚、颜柯达、申海广三人站在门口倾听,均觉颜陪东的言语虽略嫌过份,道理却是甚正,忽见杜国瑞掌击颜陪东,三人大吃一惊,一齐冲进。
申海广抱住颜陪东身子,叫道:“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只见颜陪东两行清泪,从颊边流将下来,一探他的鼻息,却已停了呼吸,知他临死之时,伤心已达到极点。申海广大声道:“三哥,你虽没有了气息,想必仍要问一问公子爷:‘为什么下毒手杀我?’”
说着转过头来,凝视杜国瑞,眼光中充满了敌意。
郑书刚朗声道:“公子爷,颜三弟说话向喜顶撞别人,你从小便知。纵是他对公子爷言语无礼,失了上下之份,公子略加责备,也就是了,何以竟致取他性命?”
其实杜国瑞所恼恨者
,倒不是颜陪东对他言语无礼,而是恨他直言无忌,竟然将自己心中的图谋说了出来。这么一来,岳延庆多半便不肯收自己为义子,不肯,就算立了自己为皇太子,也必布置部署,令自己兴复宜山的图谋难以得逞,情急之下,不得不下毒手,否则那顶唾手可得的皇冠,又要随风而去了。他听了风郑二人的说话,心想:“今日之事,势在两难,只能得罪风郑两人,不能令延庆太子心头起疑。”
便道:“颜陪东对我言语无礼,那有什么干系?他跟随我多年,岂能为了几句顶撞我的言语,便却伤他性命?可是我一片赤诚,拜段殿下为父,他却来挑拨离间我父子的情谊,这如何容得?”
申海广大声道:“在公子爷心中,十余年来跟着你出死入生的颜陪东,便万万及不上一个岳延庆了?”
杜国瑞道:“申四哥不必生气。我改投渤海岳家,却是全心全意,决无半分他念。颜三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才不得不下重手。”
颜柯达冷冷的道:“公子爷心意已决,再难挽回了?”
杜国瑞道:“不错。”
郑书刚、颜柯达、申海广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念相通,一齐点了点头。
郑书刚朗声道:“公子爷,我兄弟四人虽非结义兄弟,却是誓同生死,情若骨肉,公子爷是素来知道的。”
杜国瑞长眉一挑,森然:“郑大哥要为颜三哥报仇么?三位便是齐上,杜国瑞何惧?”
郑书刚长叹一声,说道:“我们向来是宜山的家臣,如何敢冒犯公子爷?古人言道:合则留,不合则去。我们三人是不能再伺候公子了。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但愿公子
爷好自为之。”
杜国瑞眼见三人便要离己而去,心想此后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