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火车软卧是四人一间,上下铺,有电风扇。靠窗中间有一个可折叠的小方桌,上面铺着白色花蕾丝的布,搁着一盏老式台灯。
床单是白色的,右侧还有一个可挂衣架勾。
环境不错,挺干净的。
冬夏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包放下,脱好鞋子,心惊胆战地爬向阎政扬上铺。
结果差点脚一滑摔下来。
他盯着她,无形之中有一种压迫感。
说实话,她是真有点怕阎政扬。
“哎姑娘,你小心点。”一道带着乡音的女声善意开口。
冬夏往后望了一眼。
对面上铺是一个穿着列宁装戴眼镜像是领导打扮的男人,下面则是一个抱着孩子在哄睡的妇女。
妇女的穿着打扮也很不一般,床边甚至摆着一罐奶粉和奶瓶。显然,这年头能坐上软卧的,都不是普通人。
刚才说话的就是下铺妇女,不过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垂下头,继续哄孩子。眼镜男看到她却眼前一亮,主动打招呼道:“姑娘,你也是去北大荒的吗?”
冬夏点点头。
“你是要去下乡的知青吧。”眼镜男微微一笑,向她介绍着自己:“我叫方佑民,是东北农业局的副处长,这次去北大荒开展视察工作。”
听说他是副处长,冬夏挺惊讶的。因为方佑民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一副文质彬彬、知识分子的长相,竟然就已经当上了副处的职位,不简单啊。
这样的人,要么个人能力过硬,要么就是背景雄厚。
简单寒暄了两句冬夏就收拾好被子盖在身上假寐。有阎政扬在场,她并不想说话,以免招人烦等下真被赶出去。
她现在只想安静地苟到北大荒。
但方佑民看起来还挺想跟她聊天的。
“你俩认识啊?”他看看冬夏,又看看下铺的军装冷硬男人。
冬夏:“嗯……”
阎政扬面无表情:“不熟。”
吓得冬夏赶紧噤声,尴尬一笑道:“呵呵,前天多亏这位帮我,不然差点就要被人贩子在火车上拐走了。”
“现在这火车上还有人贩子?太猖狂了!”方佑民皱起眉。
下铺抱着孩子的母亲闻言也紧张了几分。
直到冬夏说“人现在已经被抓了”,她这才松口气,气愤地插嘴道:“这种人就该被抓去枪毙!”
“大姐,你带着孩子,可得小心点。”方佑民提醒道。
“嗯嗯,那肯定。”妇人轻拍着孩子,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床下的阎政扬眼眸深邃,带着丝丝探究意味看向上方吱呀作响的床板,旋即蹙起眉。
在硬座上一直睡不好,冬夏几乎快两天没合眼,一沾到枕头就睡熟了。
一觉睡醒,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听到外面动静才发现已经到饭点。
她先是摸到枕头边的搪瓷缸,又摸了摸兜里的钱票,准备一会去餐车吃。
冬夏爬下床的时候,方佑民已经不见人,估计是去吃饭了。
但阎政扬和妇人还在。
她弯腰换鞋时用余光瞄了他一眼。
男人脱了绿色军装外套,里面只着一件白衬衣,袖口挽起,半倚在床头看一本书。
因为身材太高大,只能一条腿蜷缩搭着,显得有些委屈。
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五官轮廓俊美立体,像是一把出鞘利剑,冷峻而沉稳。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窥探,他抬起头,目光如寒冬深夜下的一片海面,绝对幽深之下,毫无温色。
冬夏赶紧低下头,谁知这时列车向左转弯她一个踉跄,就踩到了对方的军靴。
“你又想干什么?”他冷冷道。
冬夏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厌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在看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她不禁自嘲笑了一下。
毕竟这一系列事情下来,实在太巧合了。
要换做她是阎政扬,肯定也会觉得她是故意的,想引起他注意。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冬夏弯腰刚想掏出一条帕巾替他擦拭军靴上的脏污,就被制止。
“别碰我!”他低沉的声音降至冰点。
冬夏一顿,就收回手站直了身体。
过了一会,对面妇人焦急地看向冬夏,不好意思道:“姑娘,你能帮我看下孩子不?我实在憋不住了,想去上个厕所。”
她是觉得当兵的气质完全生人勿进。
这样的年轻硬汉,铁定不会带娃。
不过有他在场,再加上这知青姑娘,倒是挺让人放心的。
“这……”冬夏刚想拒绝。
她不会看小孩。而且这是陌生人,万一孩子出了意外,赖她身上了怎么办?
阎政扬开口:“大姐,你放心去吧,孩子交给我。”
妇人看起来憋坏了,匆忙道了谢便拿着手纸逃一般跑出车厢。
留下冬夏和对面的小娃娃大眼对小眼。
“哇呜呜呜——”亲娘一走,孩子顿时爆发出猛烈的哭声。
阎政扬眉头紧皱,上前试图抱他。但他一靠近,孩子就吓得连连退缩,根本不想被触碰。
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