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教室,笑着招呼着十几个孩子吃饭:“来尝尝你们兰姨的手艺,看看比不比你们方老师做得好吃?”
十二三岁的孩子,还拥有着实事求是的品质,在此起彼伏的“兰姨做得好吃”的声音中,两碟子新添的菜被瞬间被抢空。
方书玉对待托管班中的孩子温柔细致,虽然也得孩子们的尊重,却因为脾气好、不严厉,因而没什么震慑力,常常被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圆脸的胖小子用舌尖将唇角粘着的米粒一勾:“方老师做菜太淡了,我一个男宝都快吃成白毛女了。”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有人将筷子一举:“我每次都要自备下饭的小菜。”
还有孩子笑着补充:“我妈说为了方老师免费补习这点,就算他天天给我喝白开水,我也得来。”
小胖子最先将碗里的饭菜扒光,用袖口一抹嘴问:“兰姨,你以后天天中午来给我们做饭吗?”
秦兰闻言看了一眼正在整理书本的方书玉,向他的方向扯着脖子大声说:“只要你们方老师同意,兰姨天天来给你们做饭。”
不用操心俗事又未长情根的年纪,人生中最重要的似乎就是那自己那张嘴,孩子们为了一口不清汤寡水的吃食都在连声叠问方书玉能不能留下秦兰。
方斐推开教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自己亲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么吵?”他问。
几个孩子看见方斐更加开心,一人一句“方斐哥哥”就差点掀了房盖儿。
秦兰看见方斐,脸上也堆了笑,几步便走到他身前,热情地去接他肩上背着的祖宗包。
手指刚刚碰到包带,便听见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只皮鞋踏进屋子,张旭尧屈身而入。
蓦地,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旭尧作为地区连年的优秀教师,诲人不倦的事迹没有他整治学生的传闻多。
事情只要成为了传闻,就必定带着扭曲夸张的成分,而那些坐在饭桌上的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打听到的最大的传闻可能就是高中部的张旭尧老师那些好似“阎王”一样的黑历史了。
一时间饭桌上鸦雀无声,连吃饭的声音也暂停了。
秦兰也慢慢收回了放在包带上的那只手,秦翼作为张旭尧带的第一届学生,她自然与弟弟的班主任打过交道。
当时她正年轻,泼辣初成,听闻弟弟在课上总被扔粉笔,且次次极准极重,便要去讨个说法。
早晨将人堵在教工通道,损人骂街的本事超常发挥,却没在那个年轻的老师脸上看到半分恼怒或难堪。
摘了皮手套衔了根烟入口,整整吸完一根,将烟蒂扔在了校外的垃圾桶中,年轻的男老师竟然转身向校内走去。
秦兰看了一眼那只立在校园围栏外的垃圾桶,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别告诉我你站这儿就是想抽根烟,不是在接待学生家长?”
张旭尧回头瞧了女人一眼,边走边缓声道:“上午有时间就来跟一节课,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妥,换老师或者换学校,随你。”
秦兰是有些抗拒回忆那次跟课时的情景的。
当时她站在教室后门外,每次粉笔落在秦翼脑袋上的时候,她都紧紧皱眉,却又无法发作,坐在教室里那个与她同姓的青年,着实不争气、不长脸,秦兰偶尔意识一松,代入了讲台上老师的角色,恨不得把整盒粉笔都扔向秦翼。
而每次粉笔又狠又准地落下后,那个年轻的老师都会向后门投来一眼,寡淡无波的目光通过那块小小的玻璃像无刃的刀锋似的刮在秦兰的脸上。
至此,秦兰即便在泼辣这条路上复刻了母亲的光辉,都再没进过镇上的高中,偶尔路上碰到张旭尧,也会别开脸避一避,虽然她撒泼吵架战无败绩,但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去惹这个不吵不嚷的男人。
“张老师也来了。”秦兰退后了几步,将声音放得极低,就算过了招呼。
张旭尧倒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只是确有亲疏,下一刻他便郑重地叫了:“方老师。”
“您好……张老师。”方书玉被张旭尧叫得局促,室内又安静极了,一时便不知该如何下话。
方斐瞧瞧众人,心里莫名得到了些许安慰,暗忖:也该你们吃吃我一直吃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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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吃饭速度极快,秦兰也匆匆告辞。
饭后的辅导是张旭尧代劳的,他将放在手边的语文初中课本压在了一摞书下,看了一圈鸦雀无声的孩子,说道:“今天讲数学。”
方斐轻轻关上了教室的门,将一脸担忧的方书玉推进了正房:“张旭尧辅导那些初中的孩子你还不放心?”
“这方面是放心的。”
“哪方面担心?他又不吃小孩。”方斐倒了杯水给方书玉,问得直接,“秦三的姐姐为什么在这?还替我们做饭?”
方书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桩糊涂事,默忖了一会儿才说:“秦三……好像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他想和你在一起,他的家人不反对?”
方书玉坐在椅子上浅浅喝了口水:“他有他的办法。”
方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蹲在了方书玉面前,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