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衙和南衙遥遥相对,瞧着便像是水火不容之势,梅蕊没想着真要去南衙,只在路上看着巡守的勋卫时拦下了领头的那位,好言好语地问:“请问赵统领今日在何处当值?”
领头的勋卫好奇地瞧了她一眼,“您是御前梅蕊姑姑?”
梅蕊没料到自己名气已经这般大了,随随便便就能遇着认识自己的人,不由得更加亲和,“正是,还请勋卫将赵统领在何处告诉与我,有劳了。”
“不必不必。”勋卫同赵淳关系要好,晓得赵淳一直有这么个青梅竹马心心念念的,前几次都只是远远得见,看得不大真切,如今可算是瞧见真人了,勋卫打心底有些按捺不住,抱拳向她:“听说元良已经向太后请求赐婚去了?那某便在这里提前恭贺了。”
梅蕊扯了扯嘴角,也惫懒同这勋卫多做解释,打着敷衍的劲就这么蒙混了过去,勋卫才向她说:“元良怕是在右银台呢!”
表了谢意后梅蕊折身往右银台门去,果不其然见了赵淳,赵淳瞧着精神不振的模样,歪歪斜斜地靠在那里偷闲,梅蕊走上前去皱眉看他:“几日不见,统领怎生这般颓废了?”
赵淳恍然惊醒,站直了后才看清是她,一时间竟不晓得该如何对她,只能站在那里同她干瞪着眼,梅蕊掖了袖,神色里面透着冷:“我在问赵统领话呢?”
她约莫是晓得了吧,听说今日她甫一入宫便被召去了兴庆,襄王对他提出的那件事情,多半是成了,赵淳心思有些复杂,瞧着她不像是欢喜的模样,试探着开了口:“你从哪里来的?”
“兴庆宫。”她脱口便道,果真是如他猜测的那般,赵淳舔了舔嘴角,眼下是近来几日未曾睡好所浮现的青黑,他也不再同她打玄机:“你都晓得了?”
“统领好大的本事,竟然这般就替我定下了终身,”梅蕊笑得越发柔和,“当真是要多谢统领了。”
说着她便要作揖谢他,赵淳顷刻就慌了神,他对她的脾气是晓得些大概的,她从不爱作色厉内荏的形容,是以笑得越和善,那心头的怒火便烧得越炽烈,赵淳一把握住了她长揖的手腕,清清瘦瘦的,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碎掉,与昔年还在赵府时的记忆重叠,他哑声道:“你这么分明是让我不自在,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么?”
“不是看不上统领,”她还是很平静,声气也没有什么波折,“是统领的恩太过厚重,怕是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干净了。”
“你别同我这样。”右银台门人来人往的,赵淳索性将她拉到僻静的地方,意气飞扬皆不见了,他苦笑着对她道:“蕊妹妹,我是担心你糊涂了,想要拉你一把,你根本不晓得你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我是为你好,也是真心喜欢你。”
“统领所谓的为我好,便是将我娶回赵府么?”她坦然回视着他的目光,眼中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曾落下,“确实是很好的打算呢,赵尚书自从前便看不上我的家世,多次旁敲侧击地告诉过我统领将来是要入军中建功立业的,自然要娶门当户对的千金,我父母双亡,无高堂可拜,与统领自然称不上门当户对。纵使儿时的情谊尚在,令统领念念不忘,赌咒发誓要对我好,但统领会长长久久的这样么?夷香苑中的那位胡姬,是不是也曾从统领口中听得相同的话?”
她连乞求都没有,措辞锋利得像纤尘不染的刀尖,“统领当真是世间最仁慈的人,杀人于无形,毁人于无声。”
“我喜欢你,这样还不够么?”赵淳压着声,“我怎么就成毁你的那一个了,同陆稹在一起才是绝路,我不忍心瞧你来日与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处。早些与他撇清干系,你别怕其他的,有我护着你。”他声音里透着颤,“你怎么会疑我对你用心,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
她点点头,“我晓得,但统领也会喜欢旁人,我阿爹与阿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我无法适应侯门高宅间的三妻四妾,也惫懒于面对这些。有了夷香苑的胡姬,兴许还会有红袖楼的招香,也还会有那些出身矜贵的士族千金,这些都是随着统领的喜欢带给我的,繁杂琐碎,想想我便觉得害怕。比起面对这些,我更愿意同护军一起,死无葬身之处。”
赵淳睁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将她推按在墙上:“你晓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他是个宦官,你怎么能对他起这样的心思?”面上还有些青白交加,堵了一口气在,“还是你在说,我连个宦官都比不上么?”
她被赵淳那一下给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背后隐隐发痛,倒吸了一口气,回视他,“统领觉得自己比得上么?”
他想当然地回答:“怎么比不上?”
梅蕊又问:“那么统领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护军呢?”
这么一问,倒把赵淳问得怔住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当抛开皮相来相较,建功立业,可如今论官职与权势,朝中谁人又能及得上陆稹,赵淳咬了咬牙,索性耍起混来:“就凭我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儿!”
没料到却换来梅蕊的一声轻笑,似嘲又讽,她嘴角带着极为鲜明的讥诮:“怕是统领也觉得自己只有这一点胜得过护军了罢?”
“可惜,这一点在我眼中看来,毫无用处,”梅蕊伸手推了推,没有多大的力气,却也把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