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淳风依旧不敢抬头。
他怕满脸的泪水,显得他太过狼狈。
江星烟伸手抬起他的脸,用掌心给他抹着眼泪。
一如年幼时,他哄她的模样。
“云哥儿,认出你时,你可知我有多开心?”
云淳风的泪水更多了。
“我好像又有了家人。”
江星烟捧起云淳风的脸。
云淳风睫毛轻颤,一点点地抬眸。
直到互相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
天籁俱寂,唯余两颗心同频跳动。
“你能为我做这么多事,我很欢喜。
我虽不懂天道如何,但总不会让人白白草菅人命。
云哥儿啊,你,受了多少苦?”
江星烟的手,覆上云淳风的眼睛,声音已带了哽咽。
“修行时的苦,被惩罚的痛,都是为了我,值得吗?”
云淳风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急切地证明:“大小姐天下第一值得。
云哥儿不悔,永远不悔。”
咚!咚!咚!
江星烟感觉到一股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腔,冲击她的指腹。
是云哥儿对她最诚挚的心意。
她颔首娇羞,蜷起手指:“这一世,好好待自己,也是为了我。”
“好,云哥儿只听大小姐的。”
梆梆梆。
三更天梆子声响起。
江星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低头一看,她还是霍辞。
该死的躯体记忆,让霍辞每天都会在三更天从床上弹起。
这次尤其不是时候。
江星烟叹了口气,只得起床梳洗,准备早朝。
偏房中,同样被惊醒的云淳风失笑摇头,拭去眼角余泪。
或许今日下了早朝,大小姐就能和那人和离了吧。
霍辞本想从此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星烟。
可是,回到耳房,竟无心睡眠。
他索性坐起身,直等着丑时到了,跟他们一起上朝。
却不想,三更时分,骤然睡了过去。
恍然再醒,已是辰时。
他慌忙穿好春雪提前备好的衣服,走出门一看。
整个别院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
就连王启都跟着冬阳去跑铺子了。
霍辞感到前所未有的萧索和孤独。
他匆匆吃了朝食,百无聊赖地坐在后花园里发呆。
从前的江星烟也会这样等他回来吗?
偶然瞥见那些来去匆匆的丫鬟仆人,霍辞的心后知后觉地钝痛起来。
她才不会这么悠闲。
他的母亲,天还没亮就派人去磋磨她。
她忙碌一天,还要认打认罚。
哪里有功夫去想他?
就算想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霍辞只恨自己,怪不得别人。
“夫人,偏院那边差人来问,老夫人的份例该如何发放?”
直到偏院的主事一连喊了他好几声,霍辞才回过神来。
“……从前如何?”
主事拿出账本,小心翼翼地照实回答:“每日五百两。”
“什么?!”
霍辞惊得站起身。
他一年的俸禄,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只有五万两。
一半要用来补贴霍家军,剩下的除了自家用度,还要给一众丫鬟仆人发放月银。
他的母亲,一个人一天的份例就要五百两?
其中亏空,谁来添补,不言而喻。
霍辞羞臊极了。
不管多难以相信,白纸黑字写的账目,就摆在他眼前。
“怎用得这许多?”
主事恭敬回禀:“小的虽被将军买进府中不久,但私下里也打听了一番。
老夫人一日主餐食需有早、中、晚三顿,其中穿插几顿时令瓜果、五芳斋的新式糕点、六必居的爽口咸菜。
夏日要厚冰降温,冬日要地龙取暖。
逢年过节,还要设宴邀请京城贵女、主母们,或赏花同游,或泛舟游湖。
四季常服、应景礼服,季季都是新做的。
小的私心想着,如今老夫人虽暂居偏院,可份例却不能克扣。
但偏院中,还有表小姐闭门思过。
若老夫人依旧如此,恐使得姑侄二人产生嫌隙,于家宅安宁不利。”
霍辞不由得对江星烟买进来的人,青眼有加。
一个偏院的管事,也能将事情禀报得如此有理有据,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处。
他没处理过家宅事务,又牵扯到自家母亲,更是难以抉择。
偏院主事适时进言:“不如夫人随我去偏院看看,也好做决断?”
霍辞连忙点头:“如此甚好,带我去吧。”
他跟着主事的脚步,刚走进偏院,就听得母亲的声音在里面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老身不过是暂住一些日子,竟敢软禁于我!
放老身出去!老身找儿子评理去!”
四个护院充耳不闻。
院中特意留下的几个粗使婆子,还记得少将军给她们的嘱托:“我说您老人家还是歇歇吧,都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