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停灵的第6日,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是为逝者安排“丧葬一条龙”服务的最后期限。
大多数家庭的丧葬程序,是从逝者去世的第一日开始,安排到第七日。
我们家由于经济条件差,母亲坚持着要为闵佳俊再留一些钱。
我后来得知,闵佳俊推小玲滚下楼梯的事,在学校反响十分强烈。
不过对闵佳俊影响倒不大,反正操办的也不是他,只要不让他守灵,他有手机玩就行。
到了第六天,一些传统规程再拖不得了,父亲去请来了本村的“黄道士”。
此人长期为农村家庭主持普通白事,操办过程较为简单,但胜在价格便宜。
“黄道士”也并非是什么道士。
早年拜师学习操作、办理白事,只负责吹唢呐。
看到这一行不菲的收益,于是“半路出家”开始单干。
他到了我家,瞅了瞅灵堂。
闭着眼睛道:“这有几项是不能俭省的,你们去立刻准备一些鸡鸭鱼肉、果品等贡品,还要有香烟和白酒。”
父亲示意母亲快去准备。
母亲颇为不满地说:“做个形式而已,咋还要这么多东西?”
见还有外人在此,父亲的自尊可不干了,一拳招呼到母亲脸上。
大声讹斥道:“我老妈以前受了多少苦,年轻时多亏她里里外外的张罗,否则你哪那么大的福气!还不快滚去拾掇!”
母亲捂着红肿的脸,万分委屈准备离开,她习惯性看向我。
应该,是想按以前的惯例要我去帮忙,却只是悄悄看了看师父和我,又见三姐守在灵堂添着香火。
终于还是不甘地去准备祭品了。
到了夜晚9点,这是“黄道士”事先测算的“吉时”,准备开始做道场。
奶奶灵前的祭品仅有两碟馒头、一盘本趁摘的橙子和一只小小的鸡。
“黄道士”摆出纸扎的“童男、童女”,手持写有逝者生辰八字的引路幡,另一只手敲响一口大铜钟,嘴里念念有词。
内容大概是闵家痛失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者之类的。
我们家六亲稀少。
这几日,偶尔白天会来几个远亲和街坊乡亲前来悼念,客套后便离开了。
此时,我们家就只有父母、我、三姐、闵佳俊披麻戴孝稀拉的几人。
师父作为外人,不便参加仪式,回房里去了。
“二十四拜”仪式正要开始,“黄道士”手持引路幡踱到逝者的头部位置。
他穿着肮脏的白T恤,用一根白色鞋带当作裤带,系着半垮不垮的一条滑溜面料西裤,棕色凉鞋露出的脚趾满是黑色污垢。
他闭目念叨,唾沫星子乱飞。
可没等他念完,奶奶脸上的遮脸布突然掀开,逝者的嘴角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紧闭的双目竟淌出两股黑血。
“黄道士”一愣,很快吓得吱呀乱叫:“鬼呀,有鬼呀!这生意我做不了!”
而后将手里的引路幡往棺材里一扔,带来的其他物件也顾不得收拾了。
从门槛飞快跳出去,不见了。
操办白事的阴阳先生被吓跑了。
在场的众人吓得不行,闵佳俊更是咧嘴大哭,完全不见和张大保等人抢“大哥宝座”时的风范。
父亲一声嚎哭,跛着跑到奶奶的棺木旁。
扑通一声给跪下:“我苦命的娘哟,您老人家还有什么放不下,对儿子说吧,儿不忍您寿终还受苦哇。”
身旁的母亲骇得脸色惨白,附和说:“是,是,妈,您该走就上路吧,家里孩子们都害怕。”
三姐紧紧拉住我的衣袖,呼吸急促。
我拍拍她的手背,低声说:“不要怕,有我在呢。”
我细细注视棺木周围的黑煞气,已完全将棺材笼罩。
整个主屋的房梁处,在继续凝聚,并急急向下蔓延着。
师父从房里闻声走出。
母亲忙不迭地跑向师父,恨不得立刻给她磕头:“罗,罗大仙,佳俊奶奶的情况怕是不好,这次需要仰仗您老了。”
师父用力扶住母亲:“强柱家的,你起来说话。”
接着查看了尸体面部,不由地大吃一惊。
她对我低语:“你奶奶死得冤,怨气非比寻常,可能会变为厉鬼。”
“明天就是头七了,恐要生变。”师父的表情严肃。
她对所有人说:“第一,明天家中不可有外人。第二,明天所有人务必全部在家,大家都守在一起,预防不测。”
第二天一早,三姐便将院落和家中大门用铁链紧紧锁住。
全家人各怀心事,又烦又怕。
我守在奶奶灵前,坚守香火、不时向火盆里添点纸钱。
煞气已罩住整个灵堂,并向院内蔓延。
家里的墙壁开始丝丝渗水,尤其是主屋最严重……
渗出的水泛着浑浊的浅黄色,从墙壁里不断向外渗出,地缝、屋顶也不时渗漏,形成几处小小的水滩。
家里人没有当回事,但我与师父知道,这可能是冤魂将至的前兆。
战战兢兢熬到天黑,漆黑的上空电闪雷鸣不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