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漉的少女,在抬头看到榻上的人影时,那双疲惫的瞳眸瞬间明亮,“桓凌!”
生怕被门外的人发现,她用气音只发出了低弱声响。
看到长穗,桓凌又惊又惧,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气急直接咳出了血,“谁准你回来的!”
“赶紧给我走——”
“不,我不……”长穗跑到榻前,跪在地上道:“要走我们一起走,身为南荣的公主,我尽享荣华富贵受百姓叩拜,怎可在这个时候丢下亲人丢下南荣,独自去逃命……”
桓凌呼吸急促,怒斥道:“你留下来又能怎样?不过是多一条人命送那些逆贼祭旗!”
“长穗,你若还认我这个哥哥,现在就给我滚出王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长穗摇着头,“我不能走,也走不了。”
“若皇兄还当我是你妹妹,就替我好好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便多想一天……如何救回南荣。”
桓凌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长穗望着他,“我有我必须要做、也必须完成的事,所以不管皇兄走不走,我都必须留下。”
“什么事能有性命重要!”
桓凌抓住她的手腕,原本修长漂亮的手,如今已瘦成枯枝。他恨极了自己的病弱,吐出来的咳音断断续续,“你有什么事……哥哥同你……咳咳一起……不要逞强……”
“可是哥哥。”长穗缓缓推开桓凌的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事,远比性命重要。”
在灵洲界覆灭后,长穗时常想,她之所以还活着,便是为了灵洲界的希望而活。若用她的性命,能帮暮绛雪造下的杀孽赎罪、能换回灵洲界的万千生灵,那她的死便是天地赐予她的最好归宿。
这条路她只能自己走,谁也帮不了她。
一只手劈在了桓凌的后颈。
“穗穗……”桓凌还试图说些什么,然而眼前开始发黑,他嘴巴张了又合,意识的最后,是他那个娇气任性的妹妹,轻轻最后一语:“哥哥,等我。”
可是穗穗。
再多的话都没机会出口,桓凌心中酸涩,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他想说——
哥哥没力气等你了。
“……”
严公公不愿与他们同逃,亲卫只能带着桓凌悄悄离开了寝宫,长穗一步三回头,而严公公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笑得慈祥,“快走吧。”
桓凌未完成的事,他需要帮他完成。
在他们离开后,严公公换上了桓凌常穿的龙袍。他佝偻着身躯,披着宽长华衣点燃了一根根蜡烛,门外再次传来逆党的催促,“还有最后半盏茶。”
严公公没有理会,他哼着小曲,试图摆出睥睨众生的帝王姿态,一脚踹翻了烛架,“能穿上龙袍,咱家此生不算白活。”
“这辈子。”他笑地畅快,声音淹没在火灼下,“无悔了。”
轰——
雨越下越大,闷雷滚滚不绝,乌云笼罩在南荣王宫上空,沉沉欲坠。
当守在门外的逆军察觉问题时,整个寝宫已被烈焰包围,雨水试图浇熄肆意攀爬的火焰,却难以将它顷刻熄灭。豫南王一脚踢开大门,浓郁的黑烟蔓出,他被迫往后退了两步,目眦欲裂大吼道:“宁愿死,也不肯把帝位给我吗!”
“本还想放你一条残命,既然你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来人,再给本王添几把火!”豫南王形貌癫狂,气急踹向身旁的人,“慕厌雪他妈的人去哪儿了!!桓凌小儿已经死了,还不快让他滚来助本王登位!!”
“你在找我吗?”身后传来沁凉的嗓音。
豫南王回头,只见慕厌雪不知何时站在了庭下,他撑着一把通体幽碧的玉骨伞,笑盈盈道:“恭喜王爷,十年磨剑隐忍不发,而今一剑鸣人,夙愿得偿。”
“南荣的帝位,是你的了。”
豫南王转怒为喜,不顾暴雨砸落,他大步朝着慕厌雪走去,“那我们现在就去——”
话还未说完,豫南王脖间一痛,突兀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嗬嗬……”喉咙中发出破败的声响,他再难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意识到什么,他瞪大血眸指向慕厌雪,“你,你……”
嗒。
满腔的野心抱负,终是化为了泡影。一颗脑袋自脖颈掉落,随之而来是倒塌的身躯,溅起层层雨水,又归为寂静。
“真是辛苦你了。”慕厌雪伸手接了一捧雨水,慢悠悠浇到豫南王尸首分离的身躯上,轻轻笑叹,“抱着你的脑袋,去地府做你的帝王梦罢。”
换一个聪明的脑袋,说不定能在地府为王称帝。
“公子。”脚步声靠近,知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有些狼狈道:“找到公主殿下了,要将她带回公主府吗?”
慕厌雪望着眼前燃烧的宫殿,发出极轻的笑,“没了桓凌,她还算什么公主。”
“既然她这么喜欢跑,就把她丢去逃犯该去的地方。”
“……”
“……”
长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牢房中。
后颈还有些发疼,她揉着脑袋回忆昏迷前的事: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