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窗外鸟鸣阵阵,从半敞的窗外刮来清晨的风。
纱幔飘飞,有人上来敲了敲门。
“昭云?醒了吗,下来吃早饭。”
躺在床上的少女翻了个身,一腿跨着被褥,迷糊地应了一声。
她今天十八了,原先刚到上瑶宗叽叽喳喳的那个十五岁的孩子,到了十八岁仍然叽叽喳喳。
岁月除了让她长高了个子,长开了那张乖巧可爱的脸之外,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不好的痕迹。
赖了会儿床她才坐起来,头发被睡得散乱,眼睛半睁不睁地眯着。
她抻着胳膊打了个哈欠,边揉着眼睛边起床找鞋,正要按照原来的习惯走去梳妆台,却直直撞上了墙。
“嗯?”
昭云睁开眼,面前却并不是她熟悉的,剑山上属于她自己的院子,这里的布局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我,这?”
她呆呆地后退了几步,又重新坐在了床上。
面前的双手除了薄薄的一层茧子外没有任何伤口与灰土,可她分明记得,在记忆的最后,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面,鼻间充斥着各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腥味与血味,她闻多了,竟然也习惯了。
可,这里又是哪里?
她缓慢地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仍然年轻娇嫩,除了目光是她自己的,其余的一切都让她熟悉到陌生。
人会有这样的感觉吗?看着自己的脸,明明那就是自己的,却又觉得如此陌生。
她出神的这会儿,又有人来催她了。
“昭云,你再不下来早饭都要让他们抢光啦。”
“……噢、噢!这就来!”
门外的声音是谁?
是苏言。
可是苏言,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苏言这样健康,中气十足的声音了。
她印象中的苏言是虚弱的,她光接受这个事实就花了很长时间,因为在她原先的记忆中,苏言还是那样文雅,却总会惹她生气,以逗她为乐的样子。
现在这个苏言,又是什么时候的苏言?
既然苏言还在,那师父呢?南杏落呢?
还有…大师兄呢?
想到这里,她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刚睡醒还乱糟糟的自己,推开门就冲了下去。
外面的景象更让她感到陌生,是她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大师兄!”
脚步匆匆地下楼,转过弯,她又重新看见了那群人。
顾迟晚和陶听竹正端着碗喝粥,闻子都在和章驰柔抢他们那桌的最后一个小笼包,苏言挑着自己爱吃的小菜,南杏落仍然挤在谢槿奚身边,被桌上的狸仙怒目而视。
谢槿奚转过脸来,看见她,笑弯了眼。
“怎么了,你头发都没扎好就下来了。”
陶听竹自埋头喝粥中抽空看了她一眼,笑着差点被粥呛到,用胳膊肘捅了捅顾迟晚。
“晚晚你看小云,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吃慢点。”顾迟晚将碗筷放下,用掌心帮她顺着背,又将目光转过去望向昭云,也没忍住笑了,“不用这么急的小云,我们给你留了一份。”
昭云眼眶红了一圈,恰巧谢槿奚放下碗筷,冲她招了招手。
“来,我帮你重新梳。”
昭云没有犹豫。直直朝着谢槿奚怀里一扑,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
倒也没人笑话她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要让大师兄梳头,大家都知道昭云是什么性子。
闻子都抢到了包子,唏哩呼噜地喝完稀饭给昭云让位置,陶听竹抬头瞄了一眼,略感奇怪。
“小云一会儿坐谢槿奚那儿不就行了,你还勤快,嗖嗖起来让位置。”
闻子都端着碗扭头看回去,“你懂什么,小云一会儿坐我位置啊,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昭云抱着谢槿奚的腰,像只鸵鸟一样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小云了?我叫苏言去打他。”
吃着饭被点到的苏言呛了一下,昭云方才那样子,恐怕在场没人比他和南杏落更了解。
南杏落伸脚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苏言忙抬起头来,胡乱嗯嗯嗯了几声。
“不是的,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
比起苏言来说,昭云的反应就要灵敏很多,没叫谢槿奚怀疑分毫。
昭云的情绪已经缓和很多了,谢槿奚正在给她挽发,今日是她的成人礼,谢槿奚特意做了个合适的发型。
陶听竹杵着头看过去,清晨透亮的光线自天井处洒下来,将那一小方池塘照得清亮,周围摆着这几天他们在晴风城内找到的仍然存活的花草,他们移栽了回来,打算回宗就全丢给杜三七,他在养护植物这方面很有一手。
她看着看着,忽然轻轻地叹了声气,几人还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时光如水不复返的感言,没想到她嘴巴一张,上来就是一句。
“这么看谢槿奚好像慈祥的老爷爷啊,哈哈哈。”
气氛突然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清越的两声鸟鸣。
章驰柔捂着头坐回去,看向一旁的顾迟晚,悄悄给他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