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口看到,这只女尸并不是以前的车站售票员,她身着一套运动装,运动鞋磨损严重,背上还背着一个背包,更像是一个逃难的幸存者。不知道怎么死在了这里。
吴泽勇找来一根木棍,从羊的嘴巴里捅进去,从后面出来,将整只羊架在火上烤,羊肉表皮渐渐金黄,油脂滴在火上,滋滋地冒烟,人人流着口水,食欲大振。
车站小卖部里面,不缺过期的啤酒,陈格和王冬过去,搬了几箱放到火边。
我拿出专门用来切割食物的小刀,给每个人割了一块,大家大口吃肉,对着酒瓶咕咚咕咚的喝酒,人人兴致勃勃,似乎都忘了,我们今天才失去了一个队友。
但其实,我却清楚,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东西,那是解不开的死亡威胁。
明寒喝了一瓶酒,就光吃肉了,今晚轮到她和卓慧娜守上半夜,卓慧娜也喝得很少。
我说:“张昌兵,你和纳兰米贝守下半夜,也不要喝多了。”
张昌兵不高兴地说:“用不着你提醒。”
我说:“那最好。”
张昌兵割下一块羊肉,送到纳兰米贝的嘴里,低声说,“
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胡小云低声说:“男人的鬼话。”
我有些好笑:“胡小云,你才多大?搞得自己多沧桑似的。”
羊肉滋味鲜美,酒到酣处,杜明哲渐渐话多了,说道:
“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等到我上路的那天,发生了尸变!哈哈,否则早一天,晚一天,我都活不成。”
陈格说:“仇大哥,上路就是执行死刑的意思吗?”
杜明哲不答,咕咚咚又喝了一大口酒。
胡小云说:“仇大哥真名叫杜明哲。”
陈格一愣,嘀咕一声:“怎么又叫杜明哲了?”
胡小云说:“你没有跟我们进英山城,不知道。”
杜明哲抹抹嘴巴,接着他上面的话说:“所以说,末日对你们不管意味着什么,但它对我来说,绝对意味着新生。”
我说:“就要给你执行注射死刑的时候,执行人员尸变了?”
杜明哲狂笑起来:“对了!就是这样!哈哈,那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运!早一天,我已经死了,晚一天,我关在牢房里出不来也得饿死。”
接着,杜明哲说起了他的人生:
原来尸变前,他是一家合资公司的中层管理
者,主要职责是规范员工行为,并拥有相当大的处罚权。
杜明哲工作轻松,薪水丰厚,不同于普通员工,他们有独立的宿舍,独立的小食堂。
但这一切,比起外资管理者,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杜明哲不时提前潜入外资管理者小食堂,在厨师眼皮下拿点海鲜、海参等远高于他饮食水平的食物。
就这样,他和厨师——真正的仇正杰认识了。
两人渐渐熟络,成了朋友,聊天中,说起外资管理者的生活,都是忿忿不平,同样是人,为什么他们的生活就高高在上。
杜明哲道:“想想真可笑,我们一方面对资本家的生活嗤之以鼻,一方面又极其龌龊的觊觎他们,只要一有机会,就捡起他们散落在地上的面包屑。”
“所以说,我们仇视的,不是安逸富足的生活,而是和他们面对的时候,他们的那份骄傲和优越。”
我心说:“还有你骨子里的自卑。”
杜明哲继续说:“嫉妒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如同野草一样的疯长,终于,我和仇正杰达成了共谋,一起蒙面抢劫外资老板。”
胡小云身体抖了一下。
杜明哲又灌了一大口
啤酒,继续道:“详细的经过我就不说了,总之,我们抢到了一大笔钱,但在抢劫的过程中,我失手杀死了外资老板,仇正杰杀死了老板的老婆。”
“两条人命,我和仇正杰一旦被抓,都别奢望还能活下来。所以仇正杰写了两张纸条,一张写着生,一张写着死,两人抓阄决定,谁抓到了死,就把责任全部扛下来。”
杜明哲叹口气:“我抓到了死,我把杀人的责任全扛了下来,条件是,仇正杰让我父母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
“可是,我发现了猫腻,仇正杰写的两张纸条,上面都是死字。我又杀了仇正杰,亡命天涯,直到被抓。”
我说:“可你为什么冒充仇正杰呢?”
杜明哲说:“没有人会去追查一个死去的人啊。”
我默然。
只见杜明哲点上一根烟,继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一点都不后悔,可是,我毕竟还留恋这个世界。”
“我在行刑椅子上瑟瑟发抖的时候,我真没有想到,老天会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我逃出四面墙壁雪白的行刑室,已经是第二天了,挣脱行刑椅子上的绑缚,花费了我很
长的时间,但幸好那三个执行死刑的人,头上戴着面罩,要不然,我就给活活咬死了。”
大家默默地听着,候车室里鸦雀无声。
杜明哲眼睛发红:“怎么都不说话了?觉得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很不安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