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那些人围着火堆说了许多话。
大多是自己以前的事,听起来既有趣又没用。
小孩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曹平却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捂着脑袋呼呼大睡,听着似乎比以往还要香甜,好像这些趣事于他而言与念经无异似的。
直到大家忽然一下子,全都停住了嘴,在莫名的安静空当里,曹平揉着眼睛坐起来问道:“咦,你们怎么不说了?是想家了嘛?”
沉默的人们:……
“害,想什么啊,早没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故作轻松的摆摆手说,“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还不止一个这样说的。
刚刚说过去多么多么开心的也是他们,现在觉得这样挺好的还是他们。
好像怎么都能过得去,怎么活怎么死他们都不太在意。
哪有这样的?
别说小孩了,连曹平都不明白,少不得打听一番。
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大家说的很痛快。
在这山洞里的人,大多没了家人,许多人在被抓到这里之前就没有了,或是天灾或是人祸或是疾病,总之是没了,他们逃难时路过这里,就被抓了过来。
开始的时候挺怕的,待久了也就那样,死在哪里不是死呢?
好歹在这能当个饱死鬼。
也有人是和家里人一块被抓来的,可惜不在一起。
问起来想不想念他们,也不过是一句“想个逑,没准儿早就死喽。”
死就死吧,他们该活还得活呢,什么时候咽气,什么时候算完,在外头不也是如此嘛?
更有甚者,家人还在外头,可他被抓了许多年,已经不想回去了。
他觉得家里人恐怕早就当他死了,回去反而给他们添麻烦,倒不如就这样。
人人都听天由命,人人都知足常乐。
曹平再想算计,也没法子。
小孩听她们说的都忍不住动心了:“好像,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曹平:“是啊,每天吃吃睡睡,过着猪血都不想过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呢。”
小孩:……
所以猪血干嘛要在灵窟栈道里干活,赚灵石啊?它明明可以过的更快乐!
真是想不通!
小孩捧着自己的脸,一直坐到火堆烧尽了才躺下。
她摩挲着手里的木牌,换过几个老鼠夹子后,上头的数字变成了——‘伍’。
一夜无梦,睁眼就听见敲槽子声,小孩自觉的爬起来,拾起自己的碗去舀饭吃。
算上那一晚,这才第三天。
她就习惯了和一群人争抢前头的位置了去舀干净的饭吃。
这真是……太可怕了。
拱飞了一个人,硬生生插到前头小孩,有些唾弃自己。
不得不去后头的人,揣着个老鼠夹子敢怒不敢言。
吃完饭,小睡一会儿,就可以放风了。
今天天气也很好,好的小孩在摊子棚顶晒起了草。
妖怪摊主也没什么反应。
所以她得寸进尺的抱着一束干草,进了柜台里,在阴凉地干起了手艺活。
她准备给自己编个草席。
摊主脾气很好的说:“我、这、里、有。”
小孩:“不是给你的。”
摊主的眉心拧起来了:“我、是、说、我、可、以、给、你!”
小孩想起木牌牌上的数字:“算了吧,廉者不食嗟来之食,食必有道。”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木牌子上的数目不变的话,你就把东西都给我吧,要不是这样,我就不要了。”
他歪了很久的头,直到小孩扛着一张半干半湿卷起来的新鲜草席走了,他才慢吞吞的拿出纸笔记道——“做人可以不要脸!真好!”
晚上,曹平不客气的侵占了一半的草席,小孩想把他踹一边去。
他突然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孩:……
没关系,我还可以再编一张!
在这里的第四天,小孩扛着自己更新鲜更漂亮更大张的草席钻进山洞……曹平转手把旧的送给一个瘦瘦小小的人。
就那么安详的躺在地上。
小孩:“我可以分你一半。”
曹平兴高采烈道:“真的嘛?”
小孩:……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默默的挪到一边,曹平不客气躺下,还有点嫌小:“放不下脚。”
小孩:我是个好人,我是个好人,我是个大好人,我是个……
“你可以把脚剁掉。”
我是个残忍的好人,小孩心想道。
曹平总算闭嘴了。
第五天,小孩继续编草席,曹平终于办了点人事,他编了两个草枕头。
会把脖子睡的绿油油的,不过她们的脖子已经很脏了,绿点儿也没关系,只要有足够的干草,就能编两个不掉色的了。
山洞里的人不知为何,有些辗转反侧。
第六天,有人开始编草席了,还好心的提醒她们,应该把自己的草席拿出去晒一晒,洞里很潮湿,久了会发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