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希望你这次并没有无可奈何。”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像是在嘲讽她,但杨昀神色很认真——他确实并不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姜寒星便并没拿自己的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不会不会……”
杨昀摆了摆手,没让她接着说下去:“说了不必承诺了,你自己心里明白便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叔父早前便同我说过一些话,我本来一直不能全然懂,昨天晚上又遇见你了,才想通了他的意思。”
姜寒星等着听杨延和的教诲,但杨昀却并没说杨延和到底说了什么。
“我确实并不能总想着让别人也同我一样,所有事都尽力往最好处去做。一件事我尽了我的心我的力,我就应该问心无愧,旁人怎样是旁人的事,我不必为他做了什么而愤慨或欣慰。”
为人处世确实应当如此,姜寒星想,自己的事还计较不完,还总要为别人的事操心,虽最初是好意,可时间长了,便难免心生怨怼。
“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所有事都应该如此。比如同我共事之人。他既然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那么这事的后果我们便要一同承担,我自然要把我的希望同他分享,我的不满也同他诉求,在他背叛我的证据出现之前,我要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杨昀看着姜寒星的眼睛:“不管之前怎样,既然在这件事上你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你,那么现在,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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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昀看着姜寒星离开的背影。她太瘦了,穿着夹袄也能隐约看出痕迹的肩胛骨,让她平日里的八面玲珑一点儿都不见,反倒像是个背着剑的侠士。
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她?
杨昀正摇着头想要摆脱自己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有人推开门进来,刚好同姜寒星擦肩而过。
是宋之书,杨昀的同僚,比他大几岁颇诙谐一男子,正经如杨昀都很难在他跟前完全正经起来。
宋之书人还没到杨昀跟前便已经开始喊:“刚才出去那姑娘谁啊,昭明你行啊,值个夜还带个姑娘来,不怕……”
他有些猥琐地笑了起来。
杨昀看了一晚上的名册,也想了一个晚上,此时正在大彻大悟的状态中,对着姜寒星都能心平气和,更别说只是总爱讲不合时宜的笑话的宋之书:“东厂的番役。”
宋之书当即闭上了嘴,伸着头往门外看:“应该走远了吧?应该没听到吧?”
杨昀没回答他:“今日怎么来这样早?”
“我料想你也不至于,前一阵才弄了一身的伤,这还没好利索,不合时宜,不合时宜……”
宋之书自顾自地说自己的。
杨昀提高了声音:“文渊兄今日为何来的这样早?”
杨昀表明了并不想听他说这些玩笑话,宋之书也不是不会看脸色,拍着他肩膀干笑了两声,接过了他的话头:“这不是担心你吗……”
杨昀了然了:“又去乐坊被嫂夫人发现了不让回家?”
“君子不言蜚语!”
宋之书其实是挺不错一人,就是也太耽于女色了些,以至于都有些下流了,杨昀劝诫过他,无果,从此便认定了他们不是一路人,逐渐同他疏远了。
宋之书倒从不觉得他们疏远了,他一点都不见外地劝诫杨昀:“昭明,你真的性子太直了,真的,我们这些在朝堂做事的,哪儿能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就是仗着你叔父……”
他突然不说了,杨昀不喜欢人说这种话。
但杨昀其实并没什么反应。
要在以前,这种话他确实肯定要反驳的,但今日他实在是精力已经极限了,再分不出许多的心力去纠结这无谓之事。另一方面,他在想,他有些关于为人处世的想法,是不是确实得改一改了……
故杨昀只是将他手中杯子递了过去:“喝茶吗?”
杨昀可并不常让人东西的,宋之书受宠若惊,喜滋滋地接过来,一口灌下去,然后就同姜寒星一般,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怎么这么苦!昭明,我好歹长你几岁,你怎么能因为我说你几句便伺机报复,你以前不是这样人的……”
“但我们是同榜登科,我二甲你三甲,按科场规矩,你要叫我一声师兄才是。”
杨昀反驳他。
其实杨昀本来是没别的心思的,只是想堵一堵宋之书的嘴,宋之书这样一提他突然间心念动起来了。
杨昀问他:“文渊兄尝出来是什么茶了吗?”
宋之书皱着眉头又砸了下嘴:“这么浓谁尝得出来啊,龙井?怎么了?”
当朝人惯喝浓茶,君山银针因为味淡,寻常人家很少会有,又并非名贵茶种,达官贵人也并不常喝,但倘若将其细火慢烹,君山银针有寻常茶叶少有的悠长后香,故是文人煮茶论诗的首选。
杨昀抚着手中的杯子。所以,姜寒星是为何能尝出来这茶是君山银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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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星在捏着手中名单去正阳门大街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先去顺天府一趟,毕竟偌大的正西正崇北两坊,四五十个人,她一个人确实要花费不少时间,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