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准备下车去追人的猴子听完我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是说,我让人下套给骗了?”
“是啊,你以为撞见他是你运气好,其实是他一直在牵着你的鼻子走。”
我见中年骑着摩托车远去,沉声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赌徒!”
“你连这都知道?”猴子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段公子,你不仅会掌眼,还会相面了?”
“古玩一行,眼力是生存的资本!刚刚跟他对话的时候,我特意看过他的眼睛,眼球中没有红血丝,眼皮也不浮肿,并不像是长时间泡在赌桌上的模样!还有,他身上没有烟味,鞋边也很干净,说明他根本就不是在山里来的!”
我把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讲给猴子,摆手道:“开车走吧,先离开这地方再说。”
“大爷的,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时来运转,捡到一个大便宜,结果差点被人杀猪!真他娘的晦气!”
猴子骂骂咧咧地将车辆在山路上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大晚上让你陪我折腾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陪我白跑的,鉴定费我不会少给你!”
“算了,你自己都没赚钱,我还收你什么钱啊。”
我大度地摆摆手:“我饿了,请我去老四季吃碗面吧,从时间来看,我去兼职还来得及!”
“好嘞!”
猴子驱车在山路上行驶,还是忍不住向我问道:“段公子,我知道古玩商辨伪知识和价格信息,是重要的生存手段,不会轻易透露。但刚刚那个高足碗,我白天翻来覆去的看,也没发现端倪,它究竟哪里不对劲?”
“老胎新画。”
我靠在座椅上,慵懒地吐出四个字:“那高足碗原本只是个没有图案的素瓷,从瓷质上来看,还是个碗芯内部有瑕疵的废品。”
老胎新画也叫后加彩,指的是在旧胎上绘出图案,如此一来,物件的身价会立即翻上几百上千倍,也是瓷器行最难分辨的作假手段之一。
“这怎么可能呢?我的眼力虽然不如你贼,可也历练了这么久,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猴子睁大了眼睛:“那高足碗的包浆没有问题,釉色深入胎骨,氧化程度和磨损也是同步的,并不符合后加彩的特征啊!”
猴子说得对,鉴定古玩真伪,的确是不外传的秘密,不过我今天是被他请来掌眼的,自然也该让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说的这些特点,用来辨别新仿还可以,但刚刚那高足碗是旧仿,而且还是万历仿嘉靖,相隔只有几十年!从这仿品做出来开始算,距今也得四百多年了,氧化程度当然是明朝时期的。”
“明仿明?”
猴子扭头看着我:“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仿品?你是看出了图案不对?”
我解释道:“流行于成化时期的双钩填彩笔法,到了嘉靖时期已经演变成了更为成熟的分水法,使用的笔也由小支笔变为了鸡头笔,那高足碗的画工是没有问题的。”
猴子挠了挠头:“画工没毛病,那是颜料的问题?”
“是技术的问题,万历三十六年以后,御窑厂停烧,官窑的技术和生产工艺大量流向民间,使得民窑瓷器的质量突飞猛进,咱们刚刚看的那只碗,应该就是这个时期仿出来的。
嘉靖年间,官窑青花改用回青,但民窑用不起这种吐鲁番进贡的钴料,仍旧沿用乐平地区的平等青,故此那高足碗底部的落款,带有一处明显的铁锈斑,是原本的款。
但碗身的图案却没有铁锈斑的痕迹,虽然用的也是便宜的材料,但平等青已经绝迹,应该是万历年间更普及,技术也更成熟的浙江料。
综上所述,刚刚那只高足碗应该是万历年间的民窑匠人为了做更高端的仿品之前,利用老胎练手的作品,这仿制的匠人也是个高手,不仅对于嘉靖年间的绘画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在钴料的配比上也相当出色,如果不是那一处铁锈斑,恐怕我也要打眼了。”
爷爷临终前,曾经给了我一本手札,上面记录着许多古玩造假与辨别的办法,还有一些江湖秘闻什么的。
这种本朝仿本朝的造假方式,我就在手札上看见过,讲给猴子的知识,也是上面记录的。
关于这个手札,爷爷并没有跟我说起它的来历,只说他是祖上传下来的,而且严禁我对外人提起这个手札的存在。
猴子恍然大悟:“按照你的说法,刚刚那个高足碗不也是明朝的老物件吗?我们如果把它拿下来,岂不是一样有价值?”
“我家里有祖训,不造假,也不贩假!刚刚那人把仿古瓷当真品卖给咱们,本就是一种欺骗行为。况且那高足碗的胚是不值钱的民窑,画师也不是名家,有年代却没有历史,收藏价值不大,最多只能值个七八万。”
我笑道:“古玩的收藏与鉴赏,玩的是高雅和品位,在藏家眼里,这是一种背负历史、寻旧怀古的爱好。清朝雍正时期御窑厂著名督陶官唐英说过,仿旧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