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一般分为两类:绢本和纸本。
绢本就是在绢上作画,以绢为主,也有用绫来作画的。
纸本是指在宣纸上作画,宣纸分为两种:一种是容易吸水的生宣,另一种是不易吸水的熟宣。
古代的绢和宣纸质量上乘,制作工艺复杂,非常结实,这就是古画能够历经千年而流传至今的原因。
许多影视剧作品中,古代的纸张都是白色,其实这并不尽然,而是杏黄色和墨绿色。
古画颜色发黄,并不全都是因为氧化,而是由于技术原因,古代的造纸技术并不能把纸做到纯白的地步,所以是黄的,就算保存得再完好,都不可能洁白如雪。
而冷先生这幅画虽然没有展开,但画纸却黄中带红,而且呈斑纹状分布,一看就是做旧过的。
古代做旧没有太复杂的工艺,最常见的就是直染法和熏染法。
所谓直染法,就是将临好的画放在玻璃平面上,用排笔将隔夜的浓茶在画作上反复涂染让茶色完全挂在宣纸上。
在此基础上,再用稀释后的食用醋在上面喷洒,使颜色均匀被画纸吸收。
如此涂染多次,放置一星期后纸张的颜色发黄,再过一段时间后,纸张的颜色黄中略显灰色,看上去就有了旧纸的感觉。
熏染法,就是在东西做好之后,造假者就会把书画挂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屋子里用,点燃椰子壳或者松木,用冒出来的烟去熏,经过多日熏烤,纸张上就会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咖啡色,与旧纸极为相似。
而这幅画上的斑纹,一看就是直染法做出来的,当时或许没有什么不同,但经年累月下来,被醋腐蚀过的地方已经出现变质,而一幅画纸被动过手脚的作品,首先就是有问题的。
冷先生听完我的话,面色倒是平静:“这幅画的真伪之争,之所以众说纷纭,很大一部分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别光看纸,你也看看画。”
茂叔见冷先生开口,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画,在书案上铺开。
画卷舒展,一幅雨后山村图跃然纸上。
整幅画山青水绿,以赭石染平台山坡,以赭墨分面,再以青绿分染,皴少染多,层次分明,颇有文徵明之师沈周的风范。
虽然建筑和林木、人物的绘画略显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出名家之风范。
尤其是旁边的一行楷书,更是已入化境,工整中带有严谨,看着就让人舒服。
一时间我竟有些糊涂,因为这画作横看竖看,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与文徵明的风格一模一样。
古玩鉴定,尤其是古画鉴定,最考验人的眼力。
鉴定师除了要确定画作到年代,而且没动过手脚,更要有丰富的文化底蕴,去鉴定画作的真伪。
毫不夸张的说,我国的大部分博物馆中,至今还陈列着大量的赝品,这里说的赝品可不是为了保护真品,摆出去的复刻品,而是因为鉴定的所谓专家眼力不够,被误当成真品摆在馆中的。
这些赝品骗过了无数学者和大师的眼睛,直到被更懂行的人看出端倪才会撤下。
这样的例子在博物馆和收藏界不胜枚举,因为博物馆的学究们都是文物专家,但并不是鉴定专家,长期呆在博物馆里的他们,研究的是历史,很少去市场上摸爬滚打,也不屑于造假。
鉴定古画,想要辨别真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有足够的样本作为对比。
幸运的是,文徵明传世的画作数量并不少,而且我对此人也颇有研究,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文徵明《桃源问津图卷》手卷,我不知道去看了多少遍。
此人用一生证明了“天道酬勤”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传闻文徵明两岁还不会说话、走路,六岁仍站立不稳,九岁尚口齿不清,长大后一生九次参加乡试,均落榜而归。
在别人眼里,他被视为天资愚钝,难以成才,但在他的眼中,这些挫折均成为了成功路上的磨刀石。
嘉靖二年,已经五十三岁的文徵明,以岁贡生参加吏部考试,被授予翰林院待诏之职,仅上任三年后便辞官归乡,专事创作。
文徵明全身心致力于诗文书画达三十余年,创作了一个时代的书画引领。
他终其一生,将小楷写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被称为明朝第一。
他的画,师从吴门画派创始人沈周,在沈周去世后,撑起整个画派长达几十年,所培养的艺术才俊,影响波及明清两代。
文徵明享年九十岁,晚年时已名满天下,声望极高,是苏州乃至整个江南文坛的盟主。
作为名垂青史的画家,文徵明虽然大器晚成,但总要比梵高、唯米尔、提香等死后才被人熟知的画家幸运得多,他四十几岁已经崭露头角,逐渐成名。
而冷先生这一幅《雨后山村图》,还有很浓的沈周风格,明显是文徵明早期的绘画风格,我判断他在做这幅画的事情,年龄应该还不到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