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授意下,猴子踩着板凳,很快就将李教授送给我的那幅画,陈列在了后面的展架上。
环视整个大厅,所有人的展位全都满满当当,只有猴子我们俩这个位置,除了一幅画之外,显得空空荡荡。
对此我倒是表现得很轻松,所谓金玉一块,抵过烂瓦一堆,古玩这东西可不是凭借数量取胜的。
至少目前看来,这房间里陈列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一件东西能从观赏性和历史价值等角度,比过我这幅画。
要知道,这幅画当年可是能被我爷爷看中的东西,以他在业内的地位,就足够说明这幅画有什么样的价值。
能够参加今天这个茶会的富商,除了少数单纯是为了过来给冷先生和林江皓他们这些大人物献宝的,也有不少是真正的玩家。
古玩行的规矩跟其他行业都不一样,这一行只以宝物谈成败,不以身份谈高低,大家佩服的都是有眼力的人,所以像是冷先生他们这种带有商业性质和利益勾结的茶会,放在以前是被行内人深恶痛绝,相当不齿的。
只是在当下这个年代,古玩行早已经加持了许多原本跟这个圈子不相干的属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这个金本位的时代,各行各业都显得浮躁,自古以暴利著称的古玩圈子,自然难逃此劫。
得益于古玩行的特殊属性,今天这个场合大部分的人,还是真正的行家,或许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都不对等,但大家聚在一起,主要交流的就是文玩知识。
只要你眼力到家,而且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再有圈内人作保推荐,就有资格参加这个茶会,虽然听起来容易,但这里毕竟都是大玩家,所以这门槛还是挺高的,我所说的这个身份不对等,只是指他们如果不在古玩行的话,恐怕一辈子也接触不到冷先生这种人,但能来这里的人,本身也全都是京城文玩界的大藏家。
猴子刚把那幅画挂好,我旁边展位的摊主就回来了,此人三十多岁,剃着一个大光头,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牦牛骨的项链。
光头只是随意一瞥,就被我们展出的画吸引,站在桌前看了半天,啧啧称奇道:“小兄弟,你这幅画一眼开门,至少得是明晚期的东西了吧!只是这画有些怪啊,怎么一没有题跋,二没有印章呢?”
一名路过的白发老者听到声音,站定后开口道:“这可不是明晚期的画,是宋代的,而且出自大家之手!”
光头看见老者,微微躬身,表现得十分客气:“唐老,这次的茶会,您老也参加了?”
“上次的茶会中,冷先生在林先生手中吃了瘪,心里肯定憋着一股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次茶会一定十分热闹,我老头子当然得过来看看。”
唐老笑着回答完光头的问道,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我那幅画上:“这婴戏图之灵动着实少见,着色如此鲜艳却又不艳俗,尤其是右下角那名孩童,分明是沮丧神情,却将形态和童真表达得淋漓尽致……婴戏图画哭脸娃娃,却又毫无违和感!妙!真是妙啊!”
光头原本只是觉得我那幅画不错,听到唐老的赞叹,重新审视起来:“唐老,您可是业内泰斗,竟能对一幅连题款都没有的画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唐老的目光恨不能将那幅画吃掉:“这画妙就妙在它没有题款!从尺寸来看,这幅画并未经过裁切,说明作画者原本就没有落款,但它又是一幅完整的画作,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画是练手的作品!而一幅练手的作品都如此完美,难以想象能让作画者感觉到满意的画作,究竟得达到什么样的水准!”
唐老在京城也算是行内泰斗,许多在大厅中闲逛的掌柜们,看见他对我的画进行点评,很快就围过来了二十几人。
他的这番见解,也让我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之前我在李教授家中见到这幅画的时候,只是好奇这幅画为什么没有任何标识,却忽略了其中的故事。
而这老爷子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其中缘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光头是个功利主义者,看见唐老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撇嘴道:“文玩这东西,只有找到出处才赚钱,宋代出名的画家不少,这婴戏图如果伪造上唐寅的落款和印章,恐怕都足够送到那些大拍卖行去送拍了!”
唐老呵斥道:“乱讲!这幅画乃是无价之宝,你伪造题跋,那是在毁坏它的艺术价值!或者说,这幅画没有题跋,才是它最大的乐趣,越是内功深厚的人,越能看到它的价值所在!”
我由衷的敬佩起来:“老爷子慧眼如炬,这番见解令人佩服。”
唐老所谓的内功,指的是自身的文化素养,以及对历史文化的了解。
南宋出名的画家就那么多,这幅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正因没有题跋,不知道它出自哪位名家,才会更激发人猜测的心思。
随着阅历的增长和文化底蕴的增加,可能有人三十岁时看它像是李嵩的,四十岁再看,就像是苏汉臣的了,这种与历史人物共情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