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冒雨回到家中,也不开那柴扉,怕声音惊扰到附近的邻居,所以直接轻身翻过竹篱,进了院子,打开屋门。 斗篷和衣袍都已湿淋淋一片。 她褪下湿衣,先包扎了左臂伤口,拿医馆里带回的金创药洒在伤处。破开的皮肉立时止了血,连痛楚都一并被镇了下去,减轻不少。 倒真是难得的好药。 周满于是想起今夜在泥盘街遇到的那尊泥菩萨,转眸看向桌上那团纸。 正是先前的药方,只不过被她揉作了一团。 她伸手拿起,重新展开。 毛边纸在回来的路上浸了些水,上头疏朗的字迹已经有些晕染,不过大体还能看出开的是哪几味药。 若依着周满如今的谨慎,自是该把这药方凑到油灯前烧掉,只是转念一想:“人我都没处理,光处理个药方有什么用?” 她自己笑了一声,干脆没烧,把药方压到了箱箧底下。 要有下回,倒也方便直接照方抓药。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下回了。 处理好伤口,周满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到厨下生了火,把带回来的草药按医嘱煎上。 这时便能腾出手来清点一下夹金谷这一役的“收成”。 带去的沉银残箭只剩下一支,但多了从陈寺身上搜刮来的一张好弓和十九支金箭。 以及…… 她终于拿起了那只巴掌大的青瓷瓶,对着灯焰时,瓷瓶的胎底仿若透明,轻轻一摇,就能看见深色的碧玉髓在里面晃动。 “可真是好东西啊。”周满近乎赞叹地看着,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飞快,“有碧玉髓,便可将凡箭浸成能射‘贯长虹’的好箭。至于陈寺的金箭,拿来作第三箭‘流星坠’之用都是足够,若再以碧玉髓浸之,自然威力无匹。剩下的就是找一段苦慈竹做弓了……” 《羿神诀》第三箭流星坠,对箭的要求不高,但对弓的要求很高,必得以蜀州青神所生长的一品苦慈竹来制作弓身,以黑岐蛇的蛇蜕来制作弓弦,连弓梢上缠的线都得是云线。 夹金谷一趟,周满箭是不愁了。 可弓么…… 她算了算大概的花费,忍不住一声长叹:“失策了,一个陈寺才几个钱?我该把那金不换扒了才对!” 从第三箭开始,《羿神诀》的每一张弓,所需要的制作材料都十分刁钻。 纵然这一趟收获颇丰,可对周满来说,也仍旧杯水车薪。 不过怎么说也算摆脱了先前的“赤贫”状态,她心情还算不错,因身上有伤,夜里只盘膝打坐调理了一会儿,便直接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也不修炼。 周满修的是毕竟是《羿神诀》,论起来比韦玄给的《神照经》是厉害上不止一层的,必得往下压一压。毕竟她现在明面上修行的是《神照经》,若速度太快,难免使人起疑。 不过她也没打算闲着。 这两天,除了养伤之外,正好有时间把陈寺那张奢侈的弓拆掉,全变成她将来制弓的材料,还能顺手把那二十支箭浸了,提升一下品质。 * 不过金不换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自打从夹金谷回来,一片愁云惨雾。 剑门学宫修在剑壁之下,但来自各州各门各世家的天之骄子并不住在学宫之内,而是住在山上或山下的学舍,或干脆在附近山间开辟洞府院落。 眼下金不换要前往的便是后山一座院落。 与他同行的,还有陈寺。 只是再没有往日的飞扬的神采。虽仍穿那一身紫衣,可脸色已白得像纸,行走间更牵动伤处,让他不住皱眉。 想那银虹一箭给他留下的伤何等可怖? 金不换报信让人将他抬回来时,他身上血都流出去大半,整个人危在旦夕,幸得春风堂大医孙茂出手,方才保住一条性命。 按理说受了这般重伤,便该每日拿药当饭吃,好好躺着修养。 可陈寺醒了之后,先是如离魂一般呆愣愣望着虚空好几个时辰,仿佛心与神都被那一箭给射灭了。直到后面宋兰真差人来问他伤势,他才如梦初醒,说什么也要翻身下床,亲自去禀报这一役的情况,向宋兰真请罪。 从住处一路行来,他都咬牙硬挺着。 金不换看他一眼,忍不住想起先前孙茂说的那番话:“陈公子的伤势固然重,可只要不惜用好药,便能恢复,大略无损修行之根基。只是我观他模样,倒似因这场交手失了魂魄,恐生出些执念心魔来……” 修行人最怕一念之差,走火入魔。 只是设身处地地想上一想,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