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忍不住在心里痛骂金不换胡说八道, 这一时间已是尴尬至极,愣没想出该说什么话来圆。 正不知如何补救时,外头塔楼上传来一声钟鸣—— 到时辰,剑夫子上课来了。 周满顿时如蒙大赦, 对妙欢喜道一声“上课了”, 便转过身去。只是也不知是否出于心虚, 仍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盯着, 脖颈发寒。 剑夫子今日还讲剑招与内气运行,内容是接着昨天的, 正好与泥菩萨的笔记衔上。 周满之前不曾认真听过,这次仔细听来,却发现剑夫子不愧是当今排名前五的剑修, 脾气烂归烂, 所教的一字一句却都有其独到之处。 大道至简。 正如泥菩萨笔记上所言—— 剑夫子教的是最重要也最基础的东西,是那个能生万物的“一”。 “你们是什么样的东西,就会出什么样的剑。人会骗人,可剑不会。”剑夫子的语气十分严肃,“性情狡诈者出不了君子剑,正道宽厚者也无法出暗剑。外显的剑法, 既源自于你们各自所修炼的心法,更源自于你们真正的内心。不要总觉得自己家学渊源好, 便什么都想学,一切前人的剑法、剑诀,都只是镜鉴参考罢了,每个人将要走上的路, 都会是独一无二的。那时, 你们才算摸着了剑道的门槛。” 走独一无二的路, 换句话说,是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 天下学宫不知凡几,教剑的宗门更多如牛毛…… 可哪位夫子敢对学生说出这种话来? 只因这里是剑门学宫,夫子是最好的夫子,学生也是最好的学生。 剑夫子道:“我剑道一门,出过无数大能,甚至历来于岱岳封禅证道成功、得天地封赐为‘帝皇’者,也有足足两位出自剑道。一是我蜀州西山的望帝,二是中州白帝城的白帝。更不必说,那些没有去封禅证道的剑圣、剑仙、剑宗等人……” 齐州岱岳乃是历代大能修士封禅证道之地。 “封”为祭天,“禅”为祀地。 所谓封禅证道,便是要在天地面前显露自己的道法。若得天地承认,便算“证道”成功,天现异象,为其加冕,从此称为“帝皇”,乃是修士中最最强大之人。 剑夫子所提到的“望帝”“白帝”,以及他并未提到但周满知道的“青帝”“武皇”,皆在此列。 严格来说,上一世周满在大典上被张仪率千门百家围攻,还没来得及封禅证道,也并不知自己是否能凭借弓箭之道获得天地加冕、得到“帝皇”的称号。 旁人称她为“齐州帝主”,一是因为她为武皇传人,的确统御齐州地界;二来她的确已有封禅证道的实力,人人都要往高了称呼一声。 只是这称号与天地所赐,终究有一些分别。 周满听剑夫子讲剑道,已是有些入神,倒渐渐把妙欢喜的事忘到脑后,只忍不住想:若依剑夫子所言,自己主修《羿神诀》作为心法,是不可更改之事。若剑道必要走出自己的路,又要贴合心法,她岂非是要独创出一门既能与《羿神诀》贴合,且要顺应自己本心的剑法,方能窥得剑道门径、登堂入室? 剑夫子昨日下课时便想叫住周满,给她补补前几天她掉下的课,不曾想她当时拿了剑走得飞快,谁也不理。 今日他讲课时,便很留心周满的反应,担心她缺了前面十几天,现在听不懂。 可没想看了几回,她都听得认真,完全不像不懂的样子。 眼见着今日该讲的都讲完了,剑夫子没忍住问:“周满,你缺了十三日的课,今日都能听懂?” 周满便道:“前十三日剑夫子在课上所讲解的要点,已有同窗以笔记之,学生借来看过,听懂无碍。” 剑夫子顿时无言—— 整座参剑堂,拢共也就那么一个傻子拿笔学剑,他难道还不知道是谁? 这一下,便朝门口望去。 那病秧子王恕就坐在外头,果真手提一管羊毫细笔,正对着面前摊开的书册拧眉,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剑夫子真是头都大了,不禁怀疑人生:“你看他写的笔记能学剑?” 剑中天才看修炼废柴的笔记! 参剑堂剑首看门外剑的笔记! 什么东西! 周满大约能知道剑夫子内心的崩溃,静默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能的。” 剑夫子:“……”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剑夫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王恕还在思考周满先前说他第二十二、二十三页笔记有误之事,直到这时候才察觉堂中气氛有异,抬起头来,对上周遭各色的眼神,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