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晏清磕了个头:“你明天就在这儿等着我,等我来找你,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这句,他便起身离开了。
沈晏清正出神的望着敞开的窗户,柳兰陵走后,他才从帘子后出来。
他坐到了桌边,面前放着柳兰陵带来给他的凝神汤药。他垂着眼睛看这碗黑漆漆的汤药,像猫一样的俯低下身体,随后伸出舌尖舔了一口。他好像恢复了味觉,又能尝得出药的苦味了。
沈晏清摩挲着怀里的伞,自言自语着:“凌霄,我信他一次好不好?”
“说不定,他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会自由呢?”
他的问题得到没有答案,只有橱柜上的薄玉龙正在叮叮当当的响动。
沈晏清忽然笑起来,像个被丝线束缚着的虫茧,他就这样抱紧着怀里的伞,从椅子上倒下去。垫在桌上的餐布也被他一同扯翻在地,他蜷曲在深红的餐布上,就像他也是一道食物。撒翻的汤药流了一地,沈晏清抱紧怀里的伞,温柔地亲了亲。
柳兰陵在回去的路上,他一想到要在明日大考过后和沈晏清私奔,就无比的激动。
他没有设想过两人在离开太墟天宫时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也没有想过他带着沈晏清离开,会不会被人追杀。
此时此刻,柳兰陵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他能和沈晏清在一块儿了。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王月卿不知道去了哪儿,水缸里和放菜的壁橱都是空的。
柳兰陵看了一眼,但没有打算管。
因为他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正要进屋休息,乔木春从隔壁的院子里冲出来:“柳兰陵!”
柳兰陵回头看清是乔木春,紧皱的眉头松开:“你来得正好。”
还没等乔木春明白柳兰陵话里的正好是什么意思,柳兰陵转身进了屋,随后领了一坛子酒出来。他将酒掷到乔木春的怀里说:“我明天要出趟远门,这酒是三十年的陈酿,送你了。”
“远门?什么远门?”乔木春困惑着:“明天可是大考,考过了策论、文才、法令这三门文试后,就是弟子比试。你上回考得不错,说自己最擅长背这些东西,这次没道理过不去——”
乔木春提起这件事,急道:“我听管教老师说,这次大考文试的状元能去见天君——这次我们承明宫的比试天君会来!像他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来我们承明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柳兰陵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更何况他明天就是要带着天君的情人出逃。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就算沈晏清再不受宠,他也会被武将军剥了皮碎成几十截拿去向天君赔罪。
他摆摆手,没有讲话说得太明白:“再说吧。”
乔木春察觉到了他的反常:“你不会——难不成你还惦记着玉芙楼里的人!”
“没有。”柳兰陵没有打算对乔木春说真话,他怕乔木春去找翠微宫的尚仪揭发他,含糊道:“和这件事没关系,是我娘叫我回去一趟。”
乔木春总觉得柳兰陵还没放弃,但听柳兰陵说自己是要回家,勉强安下心来。也是,柳兰陵应该还没有这么傻。乔木春道:“原来是你家中有事,那也没办法,唉,真是可惜,这次连天君都会来承明宫,其余宫主也会一同到场,被选中的概率会很大的。如果能被天君选去翠微宫,那更是从此一步登天,一下子就成了天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宫主。”
听到这里,正要回屋去收拾行李的柳兰陵回头:“宫主们全都会到承明宫?”
乔木春点点头说:“是啊,不敢信对吧。
以前也只有和我们武将军交好的几个宫主会到场观摩文试后的武试,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是下午的时候,宫里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所有人都在说天君明日会来。
随后,别的宫也在说。天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武将军传下来,说此次文考第一能去见天君,而武试的第一名,将被他收入门下。”
柳兰陵心思一动:“那么岂不是所有人都会到承明宫?”
既然所有人都到了承明宫,那么他和沈晏清的出逃说不定就会更顺利了,真是天助他也。
乔木春道:“应当是,确凿要来的宫主已有四十余位了。”
柳兰陵笑道:“那太好了。”
他告别乔木春回到屋里,开始翻箱倒柜的将衣服整理进储物袋,做完这一切,屋子里已经乱得像是被盗贼侵略过了。
见过心上人的激动已经消退,望着满地的狼藉,柳兰陵又从心底涌出一阵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
明天,明天所有的宫主都会到承明宫来,确实是他带着沈晏清出逃的好机会,也同样是他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他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升起一种权衡利弊的犹豫。不知道自己丢下一切和沈晏清私奔,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不管了。
柳兰陵对自己说,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要离开这里,现在也没有给他犹豫纠结的时候。
将东西全部塞好,整理成王月卿看不出来的模样,柳兰陵怀着重重的心事躺下。他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王月卿,除却担心王月卿恨他,他对她也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