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餐。
热闹仿佛将所有寒冷驱散,温暖起整个村子,就连他们这些外来人都被现场气氛感染,融入其中。
到了分羊肉环节,马青非常幸运地分到了一根肥瘦相间的羊排。他走出拥挤的人群,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再抬头,就看见坐在小土坡斜面上的沙目斯爷爷。
夜空下,火光映出老人沧桑却目光坚毅的脸,他坐在人群的最外围,一手捏着手卷烟,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上,目光停在那只渐渐被瓜分完毕的烤全羊。
受到好奇心的驱使,马青走向沙目斯爷爷,关切地问道:“沙目斯爷爷,你不去和大家一起吃点吗?”
老人在吐出一团袅袅烟雾后,缓缓摇头,“你们吃好就行,我不爱吃羊肉。”
马青心中满是疑惑。如果不是为了吃羊肉,当初又为什么要选择养羊?光是每日的照料都非常辛苦。
马青看了一眼手上的羊排,道:“要不我分您一半尝尝吧,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全羊。”
不止是他,村上很多人大概也是第一次吃到羊肉。在烤全羊抬上来的那一刻,就有不少人眼巴巴望着,咽了咽口水。
老人再次婉拒了他的好意,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不用,我吃饱了,你就放心吃吧。”
马青见他一再推拒,不好继续劝说。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马青便回到同龄人中去。一群小伙挤在一起插科打诨,像是回到了在村口玩泥巴的幼稚年纪。
方霁坐的那一桌离这边不远,在看到马青朝老人走去时便留意到他们的动静。
等马青离开,方霁走上前,从烟盒中递出一只烟。
他其实不太爱抽烟,也知道这玩意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故而只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上一两只。这盒烟是他上回去市里采购物资在结账时随手拿的。
正好中国很多地区都有过年递烟的行为,算是一种不成文的礼仪。
沙目斯接过了他的烟,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方霁微微一愣:“您会普通话?”
烟头的火星继续在老人布满皱纹和疤痕的手上燃烧着,他又吸了一口,道:“以前为了方便和战友沟通,住在一起慢慢地就学会了。”
方霁想起马青似乎说过沙目斯曾经当过兵,那么会讲一些普通话也就不奇怪了。
他回到刚才那个问题,道:“可能下个星期就准备离开,殷导他们拍摄的素材已经足够了。”
沙目斯望了一眼只有零散星辰的天空,掐灭手中的烟,说:“你们走的时候将另外一只羊带上吧,我给你们杀了处理好。”
方霁从这句话中意识到什么,考虑到老人本就条件困难的生活,道:“还是您自己留着吧,我们那比这里买羊肉要方便许多,您养了这么久的羊,一只已经分给了村里人,另一只要再叫我们带走,岂不是都白养了。”
“嗐,哪有什么白养不白养的,只要能吃进人肚子里就成。你们来者是客,总不能叫客人空着手走。”沙目斯已经下定决心,“就这么说好了,过几天我给你们装上。”
方霁还想劝他改变决定,沙目斯却站起身,拍了拍身后沾上的灰尘,率先告别道:“年纪大咯,经不住熬。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除夕夜守岁是中国人迎接新年的方式之一,但对于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人来说,平时休息的较为早,生物钟响了,也活了大半辈子,已经很少再掺合到守岁当中来。
方霁知道老人肯定不单是为了休息才提出的离开,但有些事情戳破了同样没有任何意义。
他望着沙目斯爷爷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说不上是何滋味,或许有同情,或许有不解。
又或许……他只是在幻想自己今后的生活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沙目斯爷爷今年已经有七十多岁,却仍是孤身一人。方霁不清楚他是否后悔当初未有成家的决定,以至于在每一个新年来临之际,只能冷清地守着两只羊。
刚才往大坪这边来时,他其实目睹了陈淼与马青交谈的一幕。青年的心思简直太好猜了,一个脸红耳熟就轻易暴露出来。
两种不同的人生选择摆在方霁面前,他无法评判哪一种是对,哪一种是错。
未来会怎么样,谁都无法确定。他唯一确定的一点是:人生这条路,无论怎么选都注定会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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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肖他们白天开车到集市采购食材时就一并买了几箱烟花回来,除去上了年纪不适合熬夜的老人,绝大多数村民都齐聚在一起,谈笑中共同等待那个特殊的时间节点。
还剩最后一分钟,陈淼打开了手机倒计时。
“30,29,28……”她是做主持的,声音中宛如自带一种凝聚力和感染力。
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20,19,18……”
由于城市严格限制烟花爆竹的燃放,方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眼见过烟花了。
尽管他认为通过电子媒介观赏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然而,在这不平凡的夜晚,受身边村民高涨情绪的感染,一种久违的期待在他的胸膛之下悄然萌芽。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