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棋子
陆闻枢握住剑柄的手底下渐渐蜿蜒出几条血路,垂落至“荧惑"的剑身,他握着剑的手在颤抖,身体逐渐吃力地跪下去,而"荧惑"再不甘心,也终于逐渐安静了下去。想着玉蝉衣对“凤凰于飞”的句句贬低,陆闻枢额角青筋跳动,喉头一甜,又呕出一滩血来。
“荧惑”停止震颤的剑身映出了陆闻枢那结了霜一样的脸色。“你胃口大,识人的本事却不佳。鱼目怎可比拟明珠?"陆闻枢手腕颤着施力压着"荧惑"站了起来,罕见的怒形于色,"最好的已经给了你,贪心不足,竟然还敢觊觎别人?"想到玉蝉衣,陆闻枢切齿腐心,泣血般质问:“你只是个容器,休想、休想用别人的血污浊了我的阿婵!”
他强行用灵力将“荧惑”的躁动镇压下去,随后,精神海重新归于平静。陆闻枢松开握着剑柄的手,从自己的精神海中抽离。
鲜血糊满掌心,白衣被鲜血染得红透,他像是刚从血湖里被捞出,覆着血的身躯,正因愤怒而颤抖。
从前去精神海里看“荧惑",陆闻枢总喜欢在那里多待上一阵。那里就是他新的青峰。
这是头一回,陆闻枢从自己的精神海中离开得这样快。陆闻枢无法忍受"荧惑"竟然会对陆婵玑之外的人的血肉有贪图,甚至高过于对陆婵玑的贪图。他忍受不了它可能会挣脱他的控制,前去寻找让它更满意的祭品。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能性,都让陆闻枢怒不可遏,难以自持。
尤其是.....被它贪图着的,分明只是个拙劣的赝品。
凄凄却无半点污痕的满地雪,对自己身上血色的污浊更加厌烦,动作越来越急。他含着满口血腥气,指尖绕着灵力,皱着眉头一下下揩走白衣上的血迹,看着窗外白陆闻枢忽然又一次想起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冬天,想起微生溟义无反顾跟着一起跳进崖底的身影。他始终记得自己当时惊惧而又后怕的心情--原来,差一点,陆婵玑与微生溟就要遇上了。
原来,微生溟在找陆婵玑。
在此之前,陆婵玑一直很喜欢微生溟,她几乎翻遍了微生溟和别人比试留下的剑招记录,她说,哪怕没有见过他,她也知道这是个很好的人,她还问他:微生溟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来承剑门看一看?她的心事从来不防着他,问这句话时,陆婵玑眼里的每一点亮光都写着她想见微生溟。
他千防、万防,千哄、万哄,想方设法让陆婵玑不再想着微生溟,却在微生溟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后背发凉地意识到,他竟然也犯了百密一疏的错,拦了陆婵玑还不行,他忘了拦住微生溟。
微生溟竟然知道陆婵玑,竟然会自己找上门。
这一千年来,陆闻枢常常自噩梦中惊醒,醒来后,总要去看一眼“荧惑”才能平静。但自论剑大会见到玉蝉衣与微生溟同时出现的那一刻,新的梦魇出现了。微生溟竟然会喜欢到为他自己打造一个和陆婵玑如此相似的赝品。陆闻枢不意外微生溟会很喜欢陆婵玑,这世上没有谁能不喜欢陆婵玑。他只是没想到,
可是那又如何?
终究是他得到了真正的陆婵玑。
微生溟晚来一步,就只能无能为力到用一千年的时间,给自己找一个赝品做替身。查来的玉蝉衣的来历。
“玉蝉衣......”陆闻枢抹掉了唇边的血,走向书桌案头,那里放着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调无人晓。
年二十余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十八岁时拜入不尽宗,十八岁之前的经历无人知恰好,在她尚未拜入不尽宗的那十八年间,不尽宗附近没有一个人见到过微生溟,一
整个不尽宗,只有那个叫巫溪兰的大弟子一个人在。
在玉蝉衣拜入不尽宗不久后,微生溟也出现在不尽宗。之后,微生溟未曾再离开过不尽宗。
也许在玉蝉衣无人知晓的,无迹可寻的那十八年间,她一直和微生溟待在一块儿。想想在不尽宗里见到的两人相处时的熟稔与默契,想想在蓬莱论剑大会上玉蝉衣与微生溟几乎形影不离,没准真是这样。
玉蝉衣是否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陆闻枢的思绪。
陆闻枢回神,垂眸最后看了自己一眼,直接去换下了这一身血衣,才扬声叫人进来。敲门人是陆韶英,进来后,他恭敬低着头,却忍不住悄悄打量陆闻枢:"掌门,弟子冒昧前来打搅,您
......您的身体好些没?"
陆闻枢轻叹了一口气:"说了无碍,就是真的无碍。"
陆韶英看了一眼他苍白的唇色,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难平。他低下头,愧疚地说:"弟子知道这阵子,门内弟子表现不佳,令掌门忧心挂怀,都是弟子们的错。”陆闻枢眉眼间浮起淡淡的厌倦,他道:“你来我这,只为了说这些?陆韶英道:“不......还有一事。”
"掌门,自不尽宗回来之后,我越想越气,那玉蝉衣太不识好歹了!"陆韶英愤愤不平地说道,"她分明是见你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而我又只是她的手下败将,才不拿正眼看我们。要是我当时没有输给她,要是掌门向她表明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她肯定不会这么嚣张。"要是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