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听到徐渭这一番话,心中希望已经愈发渺茫,但心中仍存一丝侥幸,实在不想一番辛苦付诸东流,说道:“可能只是武宗皇帝画工有限不得丹青正法,但图中依然是有所玄机我们不曾察觉?”
徐渭哼了一声冷冷道:“这图绝无深密更无太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可取之处,便是这片松枝之中暗藏了一个字,勉强还算是有趣。”
俞大猷和长生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字?!”
徐渭指了指图中松枝茂密处说道:“这些松树树干也是画的颗颗分明不相互交叠,唯有这些松枝是全画唯一图像交错线条复杂的部分,你们将图倒过来用心细看,松枝繁茂之处,拼出了一个‘寿’字。(寿的繁体字)”
俞大猷一直不曾倒看此图,更不曾在意些许松枝,急忙拿起图仔细辨认寻找。
果然在徐渭所指之处仔细观察可辨认出一个松枝拼成的“寿”字,只是寿字复杂,在松枝之中拼的又小,还要将图颠倒辨认,常人确实难以注意。
徐渭又道:“这等小伎俩也不稀罕,很多人做画时都喜欢留下些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印记,只不过类似的手法少有人要将画倒过来才能看出,可见作画之人还是个做事颠三倒四的怪徒,这种雕虫小技可称不上什么秘密。”
徐渭见俞大猷一心都盯在山河图上,便冷冷道:“江湖上对山河图的传言本就比比皆是各有不同,时不时地出现些鱼目混珠的假图流言引得俗人趋之若鹜相互争抢拼命也是平常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摊上找到的鬼画符,有人说他是山河图就真的有人会去信。铁拳会、神刀门、沙家帮、飞剑派,死在流言骗局下的蠢人以前不计其数,以后也后再有。”
徐渭一脸轻蔑,他本来对这武林至宝的秘密也是很感兴趣,结果一看之后大失所望,现下颇为不悦出言讥讽,他瞟了下俞大猷,却见他原本的满脸愁容却有了些欣喜之意,徐渭心中不解又不愿问他。
俞大猷看了一阵,嘴角泛起笑容道:“听庄主这番解释,我倒反而确信这图必然是武宗皇帝亲作了。”
徐渭困惑道:“你有什么凭据能这么笃定?”
俞大猷道:“历朝历代为避皇帝名讳,无论朝廷官吏还是平民百姓,都必须知晓帝王姓名,以免在书文和谈话中犯大不敬之罪。”
徐渭不屑道:“我乃山野中人,岂会在乎这些庙堂里的规规矩矩,我不怕直接说出来,武宗皇帝名为朱厚照,本朝太祖给他们朱家定下了条规矩,名字中依辈分带金木水火土,那武宗的照是火字一辈。这和寿字有什么关系?”
俞大猷道:“那庄主可知道正德年间的那场应州大捷是由何人统兵吗?”
徐渭道:“自然知道,听闻是大将军朱寿(朱寿),此人十分神秘,以前都不曾听说过是突然出现的,应州之战后又突然销声匿迹……难道说此人竟然是……”
俞大猷道:“不错,这个大将军朱寿就是武宗皇帝本人。武宗此人行事怪诞,最是不喜欢受规矩束缚。他腻于祖宗规矩和京城高墙,当年蒙古小王子举兵犯境,他居然带着随从亲卫轻骑悄悄远赴边关御驾亲征,不带一个文官随驾。他为了有趣便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朱寿,还给自己封了个官叫‘威武大将军’。因为朝廷中人忌惮于当年‘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御驾亲征被蒙古瓦剌部所俘),不愿提及武宗的御驾亲征之事,内阁阁老杨廷和他们就没有将此事宣发明旨昭示天下,故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朱寿到底是谁。”
徐渭道:“我一向不关心朝廷里的那些是是非非,倒是确实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一节,你又是如何得知?”
俞大猷道:“在下对军阵行伍之事一向有些兴趣,行走江湖之时也结交了些军中的朋友,居庸关守将孙玺与我有些交情,当年武宗第一次闯居庸关就是他和巡守御史张钦拦下来的,应州大捷他也曾经率部参战,后来有一次我两人喝酒时他告诉我的。”
长生在一旁突然笑道:“这个皇帝运气也太差了,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还没人知道是他打的。”
徐渭道:“即便如此,这个暗字也可能是那造假之人有意用了朱寿这个名号拉大旗作虎皮,故布疑阵让人觉得这真的是武宗所作之图,瞒天过海的空城计。”
俞大猷正色道:“名字容易冒充顶替,本性却是难以掩藏。庄主是丹青圣手,自然最明白图画作品之中往往隐含着作者的性情,通过笔法技巧、构图品味判断来作者是个怎样的人。面字如面人、见画如见心。”
徐渭道:“这倒是正说,笔在我手、我手连心。”
俞大猷道:“刚才庄主鉴看此图画笔法,断定画者必定是个天性散漫、贪婪好进之人,而且做事颠三倒四是个怪徒,一副孩童心性。这种性情与武宗如出一辙,这必然武宗本人无疑!”
徐渭听俞大猷这话倒是心下一亮,明武宗朱厚照做事荒诞离奇、随心所欲可谓古今罕见,此事天下皆知。朱厚照心思天马行空难以捉摸。建豹房、扮鞑人,与一众亲随模仿民间集市在宫内经商,迎孕妇入宫、宠太监专权。堂堂九五之尊居然玩离家出走、改名闯关的把戏。但此人还有心有抱负,一直想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