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张书堂的这段时间,乔岩的手机一共响了二十一次,绝大多数是曾经的同事,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打来电话恭喜祝贺。他能说什么,虚情假意客套几句,有些人连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连续打来了三次,如果在平时,乔岩肯定不会接,但现在不同了,万一是哪个领导打来的误了正事。他把手机充上电回了过去。
“喂,乔书记,您好,我是朱志新。”
乔岩努力回想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朱志新也意识到什么,自报家门道:“我是雄关县刚上任的县长。”
乔岩一拍脑袋道:“是朱县长啊,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电话实在是多,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朱志新笑了笑道:“想着您今天肯定忙,回去了吗?”
“哦,有什么事,您说。”
朱志新顿了顿道:“您看哪天方便,我去省城拜访一下,顺便汇报下工作。”
乔岩顿时警惕起来,严肃地道:“朱县长,没听错吧,和我汇报哪门子工作,我又不去雄关县,你听谁说的?”
朱志新道:“已经都传开了,有的还确切地说是从省里传出来的。这种事,其实瞒不住,一有风吹草动就都知道了。你们前脚刚走,刘书记也走了,很大可能是去了省里。”
消息泄露,乔岩并不稀奇。在纪委工作时,哪怕几个人的秘密会谈,很快也能传得满城风雨。对方如此肯定,又要主动登门,看来是把握十足。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但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道:“朱县长,不知你们从哪听来的消息,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上面还没谈过话。即便我是去雄关县,你觉得现在见我合适吗?”
朱志新打这个电话的本意是试探,也不会真去拜访,连忙道:“确实有点不合适,有些欠考虑。那就等您正式上任后咱们再聊。行,那您忙。”
挂了电话,乔岩浑身疲惫,准备上个卫生间,海丰集团董事局主席李鸣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这是未来的财神爷,必须接。
“喂,李董,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了,你就打进来了。”
李鸣哈哈大笑道:“看来咱俩很默契,哈哈。哎呀,忙得头晕转向,刚腾出时间来,赶紧给你打个电话,迟到的祝福啊。”
“谢谢,咱俩就别那么客气了。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被人推上来了。你哪天有时间,见个面。”
李鸣道:“今晚就有,刚好推了个局。”
“哦,我这边不行啊,人还在景阳市呢,也是有个局,要不明天我过去拜访你吧。”
“行,那我在公司等你。”
接完这个电话,总算消停了会儿。长时间的冷落,突然间的热情,巨大的反差让人尝尽人情冷暖。处于低位,哪怕再优秀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教书的。一旦站到高位,即便一无是处照样捧上天。不是敬畏本人,而是所坐的位置。
乔岩当然清楚,所以他非常珍惜这次机会,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尽可能地多做点事情,为了雄关县群众,也为了自己。
晚上七点,张书堂秘书直接开车过来接上他,带他来到一处比较隐蔽的民居。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张书堂盯着他打量了半天,频频点头道:“比以前瘦了点,更加成熟稳重了。”
对于乔岩的进步,张书堂感慨万千。几年前还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兵,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能和他平起平坐。若不是中间耽搁了几年,说不定已经超越自己。他几乎没帮什么忙,全靠自己赤手空拳闯江湖,着实不容易。
张书堂也有较大变化,几年没见,突然老了许多。眼袋很明显,眼角有了鱼尾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延伸到耷拉着的嘴角,面相望而生畏。
乔岩笑了笑道:“现在作息比较规律,偶尔还能运动一下,您的气色看着也不错。”
张书堂摆摆手道:“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尤其是车祸的后遗症,这两年才显现出来,经常胸闷气短,体虚出汗,开会超过一小时,就有些扛不住了。人啊,不服老不行。”
张书堂似乎在解释为什么去了市人大会,身体原因似乎是最体面的说法。乔岩当然不会追问,道:“按照最新的研究报告,七十岁才算步入老年,您还是正当年,谈老是不是为时过早?”
张书堂笑着道:“人到了一定岁数,总会不自觉地和身体抗争,只要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多干点事情。我在临江县这些年,谈不上有多耀眼的成绩,但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该歇歇了,给年轻人腾位置吧。”
乔岩看到此次提拔的名单,团省委宣传部部长齐佳伟到临江县担任县委书记。和他同岁,但履历很神奇,大学毕业后在国企参加工作,后转战共青团夏州市委,后来升任团省委,这次直接下来出任地方一把手,而且是经济条件较好的临江县,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有高人在操控。
听得出,张书堂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相比起丁光耀,他的根基弱,和乔岩一样草根出身,因为那次交通事故命运改写,也算因祸得福。若不然,到退休享受个正处待遇就算烧高香了。
到了一定级别,能力反而是次要的,关系网的运作才是通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