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尚且偷生,她当然想活。
能活七天总比去花家做妾要强。
七日,她总能想法子重获自由身。
桑晚捏着卖身契,心里忐忑:
“公子的话,可作数?”
裴谨之慢悠悠地啜了口茶:“自然。”
离九是个大老粗,梗着脖子嚷道:
“我们公子何等人物,岂会稀得诓你?拿来吧你!”
他一用力,轻松扯过卖身契,双手呈递给了裴谨之。
裴谨之眼角粗瞄了眼,示意离九收好。
他负手而立,巨大身影笼在桑晚面前。
好高,比离九还高出半个头。
裴谨之向前,阴影掠过,浮光再现。
桑晚的心亦如这光影交错,起起落落。
他从桑晚身旁经过,袖袍刮起一阵风,身影清冷而疏离,“跟上。”
离九跟在身后,为他披上白色狐皮大氅:“爷,外头凉。”
莽夫如此细心,看得出主仆情谊很深。
桑晚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
刚踏出画舫雅间的门,地上有些湿滑,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黑衣人,均已毙命。
娘呀…她吓得腿直打颤。
两主仆若无其事地踏过尸首。
离九转头,朝着她咧嘴阴笑:
“小娘子,小心脚下。若是踩到个没死透的,扑上来咬你……嘿嘿。”
桑晚一哆嗦,飞也似地跟了上去。
*
雨不知何时停了,夜风寒凉。
桑晚刚冒出半个头,就被喜婆子发现。
“在船上,在船上!”
裴谨之一袭白裘立在船头,颀长挺拔的身姿带着傲视一切的贵气。
他冷冷扫了几眼,那冲上来的几个小厮立刻止步,不敢再上前。
花家的管事花全是个见过世面的,只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位可不就是今年县衙贺岁宴三请四请才请来露了个脸的镇国公世子裴谨之吗!
花全整了整衣角,恭敬地跪了下来:
“见过裴世子!府上姨娘惊扰了世子爷的船驾,请世子恕罪!”
花家小厮、婆子呼啦啦跪了一地。
柿子?他是哪门子的柿子?
沣水镇这么个小地方,哪里来的世子?
桑晚瞧着面前的背影,糊涂了。
裴谨之望着乌泱泱的人头,不怒自威。
离九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歘地拔出剑,厉声大喝:
“放肆!世子爷的船,何来你家什么姨娘?是什么人竟敢大放厥词,坏我家世子清誉。”
花管事是人精,满脸堆笑,拱手作揖:
“小的是这沣水镇花府的管事花全,今日是府上迎娶十六姨娘的大喜日子。姨娘岁数轻,一时有些激动落了水,幸蒙世子船驾伸出援手。桑姨娘,快些下船来吧,莫要误了吉时才是。”
离九叉着腰,笑得阴阳怪气:
“哟,都是十六姨娘了。听闻贵府老爷年逾古稀,娶妾倒比少年郎还猴急。”
花全赔笑,“离九爷说笑了。”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里头哪个是你家桑姨娘?”
画舫里其余雅间众歌舞妓子早听到声,汇集在船头。
红灯笼下,人影绰绰,各个千娇百媚、花枝乱颤。
但桑晚的一身大红喜袍和清丽的面庞,依然出挑扎眼。
喜婆子是个急性子,此事本就因她一时心软让桑晚下轿而起,今天若抓不回来,她也没好果子吃。
恼羞成怒之下,她尖着声儿指着桑晚:
“桑姨娘快下来吧,莫让小的为难。”
满脸的浮粉裹着汗液和着假笑挤压出了许多褶子,像极了要吃人的母老虎。
呸,想的美,谁要下谁下。
桑晚默默往裴谨之身后躲了躲。
裴谨之垂了垂眼,身形一正。
高挑的身姿裹着白狐裘如苍天玉树,阴影如伞,将娇小的人罩在他的身后。
离九大手向下一甩,亮出卖身契:
“放屁!这是我家世子的婢女,看清楚了,身契都在呢!”
管事和喜婆子齐刷刷地黑了脸。
花全素日虽嚣张,但也识时务,贵人面前哪敢造次。
他虽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身契、手印明明白白。
这个桑晚,今日他是带不走了。
小地方的富户,谁敢和国公府抢人?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小的老眼昏花,认错了人,惊扰世子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喜婆子匍匐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阿嚏…”
春末寒凉,风大。
桑晚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她再度成了众人的焦点。
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裴谨之满脸嫌弃,脱下狐皮大氅,扔给她:“穿上。”
桑晚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套了起来。
如此一来,大红喜袍被白狐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扎眼了。
离九沉下脸,粗声大喝: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