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阁。
“不行。”
嘉宁县主沉下了脸。
离九匍匐叩首,再膝行:
“县主,您对世子的心意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您这一次来沣水,不是说有官家的赐婚旨意吗?如今世子命垂一线,大夫都说了,只能靠冲喜才可换得一线生机。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与世子成婚吧!!”
“放肆!离九!”秦嬷嬷呵斥道:
“县主乃金枝玉叶,婚事自有官家和娘娘做主,岂容你信口开河!哪有什么赐婚旨意?谁看见了?百里大人是从京中来的,可曾见过什么赐婚圣旨?!”
百里奚一身戎甲,出列拱手:“本将军是前来保护县主安危的,其余一概不知。”
秦嬷嬷的脸色好了许多。
百里奚识时务,知道此事绝密,嫁不嫁全凭嘉宁县主的心意。
她与嘉宁县主交换了个眼神,假笑:
“老夫人,国公夫人,我们县主还是个姑娘家呢,有些话她不方便说,老奴便厚着脸张这个口了。
裴世子是对我家县主有救命之恩,可两方都是高门显贵,婚事岂可如此儿戏?
堂堂县主千金之躯,岂可沦为冲喜丫鬟?这件事绝无可能。诸位请回吧!”
康氏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老夫人的脸色。
裴老夫人一心惦记着裴谨之的安危,全然不顾尊贵与体面,竟对着嘉宁县主跪了下来:
“县主,不是老身倚老卖老,实则是如今生死关头,只能求您!你们家世地位相当,两人又青梅竹马,若能成就良缘,待谨之醒来,必将你放在心尖上,疼你敬你爱你一辈子啊!”
嘉宁县主犹豫着,没有吭声。
秦嬷嬷冷笑了一声:
“那若是世子醒不过来呢?老夫人,我家县主岂不是刚成婚就要守寡了?您不是倚老卖老,而是强人所难啊!”
裴老夫人见她这般无礼,气得语塞。
秦嬷嬷白了一眼,又对着嘉宁县主道:“裴府不懂待客之道,县主,依老奴看,咱们还是搬去驿馆,早日启程回京吧!”
裴老夫人跪地啜泣:
“县主,老身请您救救谨之啊!”
一旁的孙妈妈淌着泪搀扶她:
“老夫人,如今咱们也算是见识过这些人的嘴脸了。何苦求她。”
秦嬷嬷不客气地回怼:
“什么嘴脸?怎么说话呢你?婚姻大事又不是过家家,你们世子如今命垂一线,你有时间在这里求人,还不如找个低贱的丫鬟冲喜呢。你们迟一步,那世子爷离鬼门关可更近一步了。”
裴老夫人直接气昏过去了。
*
县主车驾连夜离开裴府,去了驿馆。
康氏带着子女忙着送别县主,人影都不见,哪还顾得上裴谨之的死活。
裴老夫人缓过气,坐在春晖堂的正厅,神色憔悴:“你们,可有愿意的?”
堂下跪着的丫鬟们皆垂头,默不作声。
孙妈妈急眼了,声音尖锐:
“五百两金啊,你们竟然不愿意?”
她手指着一个丫鬟:
“你,彩云,你在世子爷院里伺候了七八年,世子对你可有不好?如今他命在旦夕,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彩云抽抽搭搭地耸着肩:
“世子对奴婢很好,可是……可是……”
孙妈妈不耐烦:“可是什么?!”
“可是奴婢家中还有父母,奴婢不想死啊!求老夫人饶了奴婢吧!”
彩云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裴老夫人手撑额头,气得挥了挥帕子。
孙妈妈破口大骂:“晦气的东西!世子爷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
“一个个的,都是狼心狗肺。给世子爷冲喜,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别的人上杆子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机遇,偏是你们遇到了还不珍惜。五百两金,你们一个个的全家做个几辈子都挣不到几百两银子!这泼天富贵,掉到谁头上,不得乐得给菩萨磕几个响头啊!你们……”
一个丫鬟低喃了一句:
“孙妈妈,这富贵给你吧!”
孙妈妈一晃脑袋,瞪大了眼睛:“谁,是谁在说话?!要死了啊你们这群贱蹄子,竟然敢编排我,我撕烂你的嘴!”
她揪着地上的一个小丫头就想要掌嘴,小丫头哭哭啼啼,整个厅堂闹哄哄的。
裴老夫人头更痛了:“都滚出去!”
孙妈妈噤声,黑脸将丫鬟们都赶下去。
离九本站在阴暗的角落默不作声,此时向前了一步,跪地道:
“老夫人,我想到一个人!”
裴老夫人抬起眼,有气无力地问道:“是何人?”
“从前世子院里的桑晚,桑姑娘。”
裴老夫人眼睛瞬间一亮:
“对,我怎么忘了这个丫头!”
“孙妈妈!”她扬着帕子招了招手,“那丫头住在何处,快,快去寻她。哎!”
离九:“老夫人,她就在府内。今日,还是她救了世子。”
裴老夫人十分诧异:
“快,快叫进来。”
桑晚从厅堂阴影中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