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醒来时,已是正午了。
夏日的阳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丫鬟云雀见状,立刻拉低了卷帘,将光线挡住:“大奶奶,您醒了?”
桑晚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
“云雀,你喊谁呢?府里哪里来的大奶奶?”
云雀浅笑,一手拢起四柱大床的纱帐,对着桑晚躬身行礼:“您就是大奶奶啊。”
桑晚吓得魂都飞了,瞬间清醒:“别,可千万别瞎喊。”
“世子爷说,您就是昭云院的主母,奴婢是专门伺候大奶奶的。”
云雀端来一盆清水,恭恭敬敬地递上棉帕:“大奶奶,请净面。”
桑晚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连脸都不洗,直接冲出去找裴谨之。
她气势汹汹地踏入裴谨之的寝房,却见他披着外袍,已经坐在了书案上写着什么。
脸色因失了血更加苍白,人瘦得就剩下个骨架子。
桑晚有些心疼,瞬间将质问的话咽进肚子:“你怎么起来了?”
裴谨之一抬眼就看到她。
一袭雪白里衣,黑发披散如缎,小脸因一路小跑而来,白里透着红。
“怎么连鞋也不穿?”裴谨之皱起了眉。
云雀福了福身子,立刻退了出去:
“大奶奶稍候,奴婢去取鞋。”
裴谨之朝桑晚伸出手:“过来。”
桑晚悻悻地咬唇,不情不愿地走近了些。
“怎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桑晚蹙起眉,很是不悦:“裴谨之,你说话不算数。”
裴谨之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的面前:
“他们喊你大奶奶,是敬你救我的大义。程娘子没死,如今你还不能回家。可在这府里住,面上不得有个身份吗?难不成还要让你做回奴婢?”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倒让桑晚没了脾气。
“程娘子没死?”她的后背起了冷汗。
“是。她轻功了得,我的人追出了十余里地都抓不住她。”裴谨之据实以告。
桑晚恼怒地抓了抓头发:“我早就该知道的。”
她的眼眶瞬间又红了,两只手不由得握住了裴谨之的手腕:
“世子,我可以躲在这里,可我的家人怎么办?她一定会回来报复我的。”
裴谨之见她全身颤抖,心一紧,顺势就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小手冰凉,可见她对程娘子的恐惧并非虚的。
“别怕,有我在,她伤不到你们分毫。”
桑晚鼻尖一酸,竟有些哽咽。
她不是怕,她只是受够了被胁迫的痛苦。
从她入了局上画舫的那一刻,她就成了别人的手中刀,而这把刀最终会捅向谁,根本不受她控制。
“不成,我,我要回去一趟。”
“这个时候,你不能出现。放心,我已经派人守在暗处保护桑家了。”
“真的?”桑晚一时有些怔忡,“那就好。”
裴谨之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只需信我,可好?”
他的黑眸隐隐藏着期盼,只是桑晚却不敢靠近;
生怕被他这股不知从何而生的温情套住,再也无法脱身。
她避开了裴谨之的眼神:“我信,多谢世子。”
裴谨之强压着心头的失落,柔声道:
“回去歇着吧,我会让离九每日同你汇报桑家动向的。”
“好。”桑晚松开手,默默朝门口而去。
云雀已经拿着鞋和外袍在门外候着了。
桑晚扶着门框,想到了地涌金莲。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向裴谨之:“可你呢,你该怎么办?”
裴谨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黑眸映着阳光,灿烂而炽热。
“有你在,我会没事的。”
桑晚苦笑,上次刺络放血只是凑巧罢了,地涌金莲的解药,她真的是没法子啊。
可她不想让裴谨之失望:“嗯。”
桑晚穿上鞋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裴谨之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唇角苦涩。
她信他,但不多。
*
桑晚回房洗漱更衣后,让云雀唤来了离九。
“大奶奶,您有事找我?”
桑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离九哥,你怎么也跟着乱喊了?”
“世子爷亲口定的,属下如何能不遵守?您就是大奶奶。”离九咧嘴一笑,又道:“您这声哥,属下可不敢当了。”
桑晚失笑:“浑说。是谁当初说要认我做妹子罩着我的?你可是反悔了?”
“属下不敢,有您这样的女中豪杰做妹妹,是属下的荣幸!”他拍了拍胸脯,“这可是我离九掏心窝子的真话。”
“我信。”桑晚笑意盎然。
“请离九哥来,是想让你带着我偷偷去一趟天生堂,可好?”
离九不明所以:“天生堂已被县衙查抄,为何还要去?您是不是担心那些小厮?世子爷查清后,早都让衙门放了。”
桑晚又是一阵心动,五味杂陈:“他竟真的做了。”
“大奶奶,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您莫要放在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