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回来!”
裴谨之伸手拽她,却只抓了一丝空气。桑晚已箭步冲了出去。
又是一阵冷箭冲向画舫,阻在他和桑晚之间。
再抬头时,桑晚已经举着诏书和火折子,站到了画舫的船头。
火光下,她像奔月的嫦娥,一脸决绝而坚定。
“都给我听好了!这是先帝传位诏书!!你们苦寻多年,想不到它会在我的手上吧?天玄门杀我家人,逼我对裴谨之下毒,今日,我就要烧了这诏书!想要诏书,下辈子吧!”
火折子点燃了诏书,明黄的纸张被火焰一卷,一角迅速变成灰烬渐落,仿佛王朝将倾,江山颠覆。
桑晚大笑:“想要诏书?拿去吧!”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岸上岸下、画舫内外,全部鸦雀无声。
离九愣得像一块木头:“爷,是诏书,她哪找到的诏书?”
裴谨之眼眶瞬间布满了血丝,他冲向船头,可桑晚向他的脚边发射几枚袖箭,制止了他继续靠近。
“别过来!”她粲笑。
火光之下,她的脸庞温柔如月。
诏书烧了大半,关键信息已成灰烬,桑晚将它扔在裴谨之的脚下,纵身跃入水中。
一支穿云箭朝她的背直飞而来。
噗……桑晚脑袋后仰了仰,喉头一热,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胸口传来剧痛,她艰难地回身望着箭飞来的方向。
那是岸边一棵高大的苦楝树,枝条如伞,枝桠间依稀站着一个手持弓箭的青衣女子。
桑晚蹙着眉有些迷茫。
怎么会是她?
画舫外的船只上,嘉宁县主咬牙切齿:“她竟敢烧了诏书!给我射死她!”
“住手!”百里奚怒喝道:“刚刚没有我的命令,是谁射的箭?!”
弓箭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啊。
“再射,都得死。”
嘉宁县主目光怨毒,她密信告御状,就是要他们死。
“文若还在画舫上,不能射!”
“听本县主的,动手!”
月,被天狗吞噬。
天地漆黑。
……
“晚晚!”
裴谨之冲向船舷,一切都来不及了。
裴谨之的大手只抓住了金锁,可链子太细,直接扯断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桑晚直直落入漆黑的水中。
百里奚带的禁军早已登上了画舫,拉住了想要跳入河里的裴谨之。
“文若,你不能下去!”
“滚!都给我下去救人!”
裴谨之的声音在漆黑的夜空如惊雷闪过,响彻云霄。
扑通扑通扑通……
桑晚听见好多人落水的声音。
水黑得发沉,岸上的火把映得天都亮了。
热烈的火焰在水底下却只有浅浅的白影。
桑晚抬头,水面幽蓝,耳畔只有咕噜咕噜的水流声。
仿佛水上一切喧嚣,都被阻隔在另外的世界。
还有那张永远忽明忽暗、阴晴难测的脸。
本是红尘过客,何须挥手辞别。
她的脑中浮过一句诗,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写的。
裴谨之,来生,再会。
真疼啊,死,原来是会疼的。
她感觉自己的血正和河水融为一体。
爹、娘、嫂嫂、方儿,你们都来接我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拖着她坠入了深渊。
**
桑晚从一团火中醒来。
全身像是被烈焰灼烧过似的,痛且烫,头晕发沉。
“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
桑晚好不容易抬开眼,浑身无力。
她看了看四周,缓了许久,才看清面前的男人。
剑眉星目、额高阔面正气凛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语气温和有力,让人莫名觉得踏实。
男人明显一怔,甚至情不自禁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缓了缓才开口道:
“我是百里奚的朋友,是他让我在水下接应你。可我不知道你会中箭,幸而只是射在了肩胛骨。姑娘受苦了。”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喘不上气,连着又咳嗽了几声:“多谢……公子。”
“姑娘可唤我长珝。蓝心,快扶姑娘坐起来。”
身后来了个婢女,立刻半扶起桑晚,贴心地为她顺了顺气。
桑晚这才发现自己换过了衣服,胸前还绕了白色棉布。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丫鬟道:“衣裳是婢子为您换的。”
长珝一看就是个君子,不仅离桑晚有些距离,语气也客气有礼:“
为姑娘诊治肩伤的是您熟悉的大夫,白石。”
“白石?”桑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医白石?”
“嘿,没想到丫头你这么惦记我啊!”
白石端着药挑开门帘,朗声大笑:“喝药了。”
瓷碗里的汤药黢黑,碗的边沿似乎还有些黑色小须。
“……”桑晚本能地抗拒,略微作呕:“你该不是在药里放蜈蚣吧?”
“嘿,你怎么知道?”白石煞有介事地介绍:“这就是用蜈蚣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