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两位借住的女官进献了一道‘羊羹’。” “摆上来吧。” 装饰素淡的居室里,一道袍女子斜卧在一张榻上,榻前酒壶落地,女子醉眼迷蒙,声音中也满是酒气,与观中的清雅,丝毫不搭。 曹姑轻叹一口气,忙上前拿了褥子搭在她身上,又扶着她坐起。 女子半醒不醒,似在梦中,口中喃喃:“曹姑,可是哥哥来接我了?” 曹姑全身动作一顿,望着她的脸满是疼惜,哄道:“殿下,起来用点吃食,去一去酒气可好?” “叫人进来吧。”女子声音蓦然恢复平常,竟是无一丝醉意。 曹姑连忙叫在外面侍立的两个做道姑打扮的女婢进来,好伺候她梳洗。 “倒是颇有巧思。”女子看见浓淡相宜的摆盘,赞了一句,她近日来食欲不振,看见这颜色鲜艳的各色卤子倒是激起了一丝胃口。 羊羹切的小,基本上是一口一个的大小,六种卤子一一尝了一遍,很快就让人饱了。 “看来自我离宫后,尚食倒出了个人才。” “殿下可要召她们姐妹一见?”曹姑又问。 女子沉吟片刻,摇了摇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你之前说这二人是姓?” “一女姓江,另一女姓张。” 女子听罢,眼中精光刹起。 ...... 女道士观第一进的厢房,张琬也在同江荠打听这间道观主人的来历,她知道江荠素来妥帖,肯定是把这间道观摸得透透的,才敢带她上门借住。在宫中时,张琬自然谨小慎微,但自出了宫,她算放开了性子,对什么都好奇得紧。 江荠本就对张琬宠溺无比,且的确得给她说清楚这道观背后的故事,免得日后不当心犯了忌讳。 念头一定,江荠便直接开口:“开宝九年,延宁宫。” 姐妹二人在禁中相扶多年,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江荠声音沉沉,虽言辞简单,但“开宝九年”四字,就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张琬耳边,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开宝九年,烛影斧声。 十月壬午夜,汴梁护城河被染成红色,而江、张两家,满门数百口,除却二女,皆亡于此夜。 张琬眼中霎时布满惊惶,但多年的禁中生活使她脑袋迅速清明,抓住了重点,“是那个延宁宫!” 虽那时她还年幼,出门的次数少,但也听过延宁宫主人--燕国长公主的名声。 燕国长公主,□□幼妹,落地之时,彩霞满天,龙凤来贺,有大德曾言,此女必旺家室。 梁太祖当时还只是前朝一名武将,刚刚生了些不当的心思,就得此谶语,觉得这必定是上天在给他预兆,自此深爱这个幼妹,国朝建立之后,更是封幼妹为燕国长公主,赐居延宁宫,恩宠非常。 燕国长公主,曾是大梁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她怎么会沦落在此!”张琬的疑惑刚问出,心中就自有了答案。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人再能比她们二人更明白这个道理,臣下的命运都在君王手中,更遑论禁中那等只靠上位者宠爱的地方。 被上一个皇帝宠爱,被如今的官家厌弃,昔日贵不可及的燕国长公主如今只能闭门不出,在皇位更替的巨浪之下,这件事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水花。 这也是为何张琬没能在最初就把两个“延宁宫”联系起来的原因。 “那我们借住在此,会不会......”张琬声音里仍旧带着惶恐,实在是“开宝九年”四字带着的血腥气又唤醒了她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恐惧。 江荠快速隐去眼中的那丝不忍,轻松地说:“即便失爱于内宫,贵人仍旧是官家的姊妹,她又是女子,与朝堂事再无干系的。” 听到江荠这样说,张琬眼中的惧怕稍稍褪去,她素来心思灵透,不然也坐不上尚宫局掌记的位置,“开宝九年”是整个大梁朝堂都刻意去忽视的年份,江荠如今却故意与其中的旧人扯上关系,怎么想也不像她往常在禁中谨小慎微的性子。 “阿姐,我们相持多年,禁中倾轧,也有险些丢了性命的时候,如今好不容易能脱离樊笼,出来过点轻松快活的日子,你别又回到那个旋涡之中,好吗?”张琬紧紧抓住江荠的手,神色哀哀。 江荠眼神一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捏她的脸颊,说:“你呀你,就是心思太重了,我要真想做什么事,在禁中不是更为便宜,何必花了大笔财货出来。” “我们二人孑然一身,亲族皆失,又有哪里是好去处。你入宫时年纪尚小,不知道那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