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人能看懂所有的书籍并抽丝剥茧地罗列出重点,这根本就不正常。
“昨天晚上我回家的路上,听到曹进跟你的大伯、二伯站在外面说话。他们谈到金美红家的承包地,说不合法,要进行没收。”
姜宝刚要吐槽江成这话没头没尾,突然听到了话中重点:“所以传出消息源头的是曹进?!”
她想,原来竟还是曹进在背后搞事!他一定一直对冯四平接替自己民兵连长职务的事耿耿于怀,所以看到他们家养了羊,害怕他们过上好日子,嫉妒心作祟,想用阴招搞垮他们一家。
“你别打岔,这不是我要说的事情。”
江成恢复了平常一贯的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凶。
姜宝无端开始紧张,两只手无意识地抓起一片衣角用力揉搓。
“那你要说什么?”姜宝问。
“你说呢?”
江成将问题抛回给姜宝,姜宝便将他那番话重新回想了一遍。
她绞尽脑汁,小心试探道:“是不是……我应该先对你‘晚上回家’这件事表示一下关心?”
姜宝看到江成的表情出现松动,以为自己蒙对了,胆子逐渐大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你干嘛晚上回来呢?晚上骑车多不安全啊,应该等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回来。”
江成被她清奇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但同时也从她这莫名的关心里品出了一丝甜意。只不过本来想跟她认真讨论问题的,现在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说,连村书记都没仔细看过合同,对承包土地的事也一知半解。你怎么会洞悉无遗,做事面面俱到?”
“你真的是大家认识的那个姜宝吗?”
虽然姜宝以前也被人怀疑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有一种直击灵魂的恐慌,仿佛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马上就要被公之于众。
所幸她很快捕捉到江成话里的意思。他说的是“姜宝”,不是“姜大宝”,说明他只是对她的文化水平感到奇怪,而不是真的质疑她的身份。
姜宝迅速调整好心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打哈哈说:“我很聪明的!虽然文凭不怎么样,但是我识字多呀。”
“那你的字都是谁教的呢?”
“我自学的。”
“……自学能有你这个水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个天才,天才的大脑跟普通人不一样。”
“……”江成现在确定,她的大脑确实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郑登月在公社的初中念书时,我有跟着一起去上学。只不过家里没人帮我交学费,所以郑登月在教室里面,我在外面。”
姜宝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事实上是,小说里的姜大宝确实有跟着郑登月去公社上学,但是因为只能站在外面听课,时常被教室里的其他孩子取笑,她去了几天就回来了。
姜宝的话真假掺半,比较容易说服别人,加上她的语调绵绵的,听着怪可怜见。
江成相信了她,并且对她这段经历感到同情怜惜。
“要是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上学……你现在还想念书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不用!”
姜宝不等别人说完就拒绝,江成都已经到嘴边的话就被这么堵上了。
“啊嗯……我的意思是,文化知识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会伴随我的一生,帮助我解决生活中出现的各种难题。文凭就是一张纸,多这一张纸少这一张纸,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我现在遇到了你,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姜宝先是一顿鸡汤输出,最后来个彩虹屁结尾,成功将江成带偏了。
他心疼姜宝,后悔两年前第一次见她时,没有上前结识她。
“小宝,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江成望着她,郑而重之,似承诺一般。
姜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分辨不出哪里不对。当找不出问题时,姜宝会选择将这些困扰她的情绪过滤掉。
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江成,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当初曹进被撤职的事,跟你有关系吗?或者说,跟你二叔有关系吗?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姜宝这时提起来,江成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她问的是哪件事。
“有。”他的声音一如平时低沉温和,“我向二叔提了你的事情,但是你放心,曹进被撤职不存在私心报复行为。他作为国家的后备武装力量,包庇妻子恶劣行径,严重毁坏社员的名誉,本来就是要受处罚的。我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一条传达途径,让上面的领导更早地知道了这件事情。”
“那全公社一起学习律法知识,也是你二叔安排的?”
“嗯。”
“原来是你,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姜宝忍不住将手拍在江成的肩上,感慨道:“当时我都不让你管了,你还管我。江成,你人也太好了,真仗义!”
江头转头看了眼放在他肩上那只瓷白的手,眸光深深浅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坦然地告诉她,他做这些不是因为他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