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真第一次接触季言彰时,他已经是只灰扑扑、蔫巴巴的小狗了。
在此之前,徐薇真见过季言彰无忧无虑的样子。
徐薇真出生于背景强大、资产雄厚的徐家,自小享受的生活与教育等水平顶尖,光贴身伺候的保姆就有五六个。
随着她年纪的增长,保姆减至一个,也就是最亲近的蒋阿姨。
蒋阿姨生活在重男轻女的贫苦家庭,后遭遇家暴离异,孑然一身远走他乡,机缘巧合之下,被选中成为当时尚在襁褓的徐薇真的保姆之一。
蒋阿姨终年尽心尽力照顾徐薇真,为数不多回老家探亲,不是看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是和她感情颇好的表弟,即季言彰的父亲。
爱屋及乌,蒋阿姨非常疼惜季言彰。
尤其是季言彰相貌极佳,性情温顺又活泼。
因此,蒋阿姨每次探亲回来,总忍不住向徐薇真夸赞季言彰,还自顾自给徐薇真看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季言彰如蒋阿姨所言,是个很好的少年:
孝顺地替长辈拿碗筷夹菜;因无法完全帮助乞讨的同龄人而怏怏不乐;在认真表演翻跟头的才艺后大大方方鞠躬谢礼;偶尔玩性大发,双腿轻轻夹住小奶狗胖嘟嘟的身子,叉着腰听它嗷嗷叫。
徐薇真以为她会一直以这种方式,见证季言彰的成长。
然而,世事难料。
季言彰的父母猝然触电身亡,蒋阿姨在奔丧的路上,遭遇车祸离世。
徐薇真悲伤之余,得知季言璋处境堪忧,特地从千里之外赶来,准备接收蒋阿姨这个“遗物”。
印象中简陋温馨的客厅,被一群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所谓的亲戚占据。
而真正的主人季言璋被挤到了角落里。
季言彰坐在矮凳子上,脑袋耷拉着,大半张脸掩在阴影,不甚清楚,但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几乎实质性将他与旁人隔绝开来。
“住口。”
徐薇真冷声呵斥。
众人一齐看过来,然后像被掐住脖子了般消音。
不仅因为徐薇真出众的长相与气质,更是因为她身后一位看着就非常精明能干的律师,与五个身材高大、气势骇人的保镖。
徐薇真径直绕过众人,在季言彰面前站定,开口道:“你要跟我回家吗?”
季言彰还没做出反应,其余人就不同意了:
“你,你们是谁啊?”
“言彰是要跟我们的。”
“放屁,论关系,我们家比你们家更有资格养言彰。”
“别提关系不关系的,你们一年到头来这的次数,都没老子给言彰换尿布得多。”
“贺老三你少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每次都是来找言彰他爸妈借钱。几年前言彰发高烧,他爸妈在你家门前跪求了半个多小时,你爸才替你还了些钱。”
到底锦帛动人心,三言两语之间,这些亲戚们顾不得徐薇真他们,再次吵嚷了起来,甚至有动手的趋势。
季言彰迟钝地发现徐薇真的存在,缓缓抬起眼皮,张了张嘴,声音却淹没在争吵声中。
徐薇真拧眉,看向保镖。
保镖们全是一个顶几个的存在,接收到指令后迅速制服了一众人。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私闯民宅,在犯法知道吗?我要报警,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徐薇真拧眉。
保镖直接卸了叫嚷得最大声的男子的下巴。
其余人噤若寒蝉。
“你想说什么?”徐薇真问季言彰。
罕见的,语气温和。
季言彰眨了眨眼,“你好,你是谁?”
世界上非亲缘关系的建立多从“你好”开始,徐薇真乐于回答季言彰这个问题。
“我是徐薇真。”
徐薇真道:“蒋阿姨之前在我家工作,经常和我提起你。”
季言彰知道表姑在外地从事保姆工作。
出于保护雇主的隐私,她从不向他们谈及雇主的事情,只说主家很好,对她很好。
想到离世的表姑,季言彰不自觉嘴角下撇,但还是保持礼貌,“我是季言彰。”
“你要和我回家吗?”徐薇真再次问道。
“你父母留下的财产不多,其中大头是这套房子。”徐薇真睨着客厅中被压制的人们,替季言彰分析现状,“他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论谁拿到了你的抚养权,房子都留不住。”
“而你现在才十三岁,如果坚持独立生活,没有收入来源,日子会过得拮据窘迫,还要应付这群亲戚时不时的骚扰。”
“如果你和我回家,我会帮你守住你父母的所有财产,并会提供你和我同等的待遇。”
顿了顿,徐薇真拿出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玩偶。
这个玩偶是季言彰亲手设计缝制出来的。
季言彰的母亲是一名玩偶厂员工,他耳濡目染,手工活做得相当不错。
曾偶然得知蒋阿姨流产过一个成型的女孩,他便做了个玩偶送给蒋阿姨。
蒋阿姨当时收到玩偶,眼眶湿润发红。
若非亲近的人,是不知道这个玩偶对于蒋阿姨的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