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族教养出来的温婉大方的女公子。
就连严詹也看得怔了一下,心下暗道:果然人靠衣装,昨日她那般狼狈,倒让他有些不敢认,今日换身衣裳,终于有那位从前的影子了。
严詹待南荛走近了,才转身,示意她跟上。
南荛睫羽颤了颤,想问他什么,但他走得很快,仿佛正赶着时间,身后的随从也在催促她跟上,她的手指轻轻攥住裙摆,强行按捺着心底的不安,跟上去。
很快就来到一间房外,严詹停了下来,对她道:“娘子进去罢。”说完便推开了门。
南荛没想到自己竟是要单独进去,显然她今日要见的不是严詹,而是另有其人。
甚至此人,地位要远高于严詹,才会令严詹亲自引路。
“严大人……”
她望向严詹,有许多疑惑想问。
“你不必害怕,里头这位贵人,才是真正能为娘子所诉之案做主之人。”
因门是开着的,严詹说话时的音量也在下意识压低。
南荛看向房门口。
里面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她,皆是未知。
走到这一步,她早已没有别的选择,她攥紧袖中剪刀,慢慢走了进去。
“砰。”
身后的门倏然被关上。
退步被斩断,南荛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站在原地迟迟未动,谨慎地低着头,余光实则悄悄观察着这里头的光景。
因是还在廷尉衙署内,这间房内因是被临时收拾出来的,陈设简单朴素。
但相较于外头的风雪交加,室内已经很暖和。
“……大人?”
她不禁出声唤。
无人应。
进退两难,南荛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在余光瞥见一缕青色袍角时猛然一惊。
有人坐在那里。
南荛察觉到的瞬间,便不敢再有任何迟疑,微微转身,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端正跪下,伏地行了大礼。
“民女拜见大人!民女名唤南荛,家住青州,夫君乃是段氏子弟段浔,上个月夫君受人所害,战死沙场,段氏一族被指认通敌卖国,实有冤屈,民女此番千里迢迢来到洛阳,是想为段氏一族伸冤,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她俯身于地,字字坚决。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如有实质。
对方在看她。
南荛垂首伏跪在地上,姿势端正,不卑不亢,她未曾抬头,全然不知对方的长相、年龄,此刻又处于何种状态。
他在看她吗?为何不说话?
隐隐约约,她嗅闻到空气中飘荡着一阵似有似无的幽淡茶香。
那人似乎在饮茶。
不远处传来极轻微的杯盏碰撞声,似被人搁在了陶案上,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她好像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声。
随即,对方站了起来。
脚步声逼近。
南荛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漂亮修长的手。
她仍旧低头跪着,没有把手递给他,倔强地重复了一遍,“民女已为人妇,还请大人秉公执法,为民女做主。”
那只手却依然稳稳伸在空中。
“东西给我。”
对方甫一开口,便带着淡淡的上位者发号施令的语气,口吻不冷,却让人下意识想遵从。
南荛猛地一惊,不想此人如此敏锐,却咬咬牙,依然没动。
“手里拿着什么。”
对方看她这么倔强,慢慢把话挑明。
南荛浑身鲜血倒涌,因为过于紧张,掌心早已满是汗渍。她知道被他发现,再装傻也无用了,只好在对方的逼迫下,慢慢伸出右手。
只见女子白皙纤细的右手里,正紧握着一把小巧的剪刀,尖锐处异常锋利,在昏暗的室内折射出森冷寒光。
他看清是剪刀,忽然极淡地笑了声。
“怕我对你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默认了。
女子伏在地上的身躯单薄纤瘦,脊背却透出一股坚韧的弧度,明明看着不堪一击,攥着剪刀的手却异常紧绷。
她不肯把剪刀给他。
“民女孤身在外,只想以此保护自己,还请大人体谅。”她轻声说。
他也不勉强,收手直起身,转身又朝陶案的方向走,南荛察觉到他背对着自己,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目光落在对方的背影上。
外头风雪肆虐,自窗牗外吹进来的北风穿过陶案,晃动烛芯,掀起男人的青袍广袖,愈发衬得此人身形峻拔,如松似鹤。
她在看他的时候,他已拿起案上的陶碗转身,视线朝她这边不紧不慢掠来。
目光隔空撞见一刹。
两侧灯烛剧烈摇摆着,微黄的暖光投落在男人鼻梁眉眼间,唯独一双清润黑沉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
她这次看清了他的脸,极快地垂睫低头。
这人……
背影气质高洁若君子,然而俊美孤拔的外表下,似乎藏着说不上来的杀伐冷酷。
南荛愈发踌躇不安,脑袋转得飞快,不确定对方的意图,他把她叫来,到底是不是要审问关于冤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