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的控诉,说不出一句话。
叶回多日的隐忍、潜伏的恨意如火山喷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譬如指责他是个小偷,偷走了他的父母他的人生,骂他假惺惺想要以退为进,骂他鸠占鹊巢……
叶繁白着脸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只能任由对方对他发起攻击,直到身后传来母亲的惊呼声:“叶回!”
面前的人愣住,随后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拼命地道歉说对不起:“是我的错,可能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母亲跟着也哭了起来,越过苍白的叶繁走过去抱住他,“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妈妈的亲生骨肉,是妈妈怀胎十月差点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你是最无辜的呀!是我们没照顾好你弄丢了你,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你要相信我们是爱你的呀!爸爸妈妈爱你都来不及,能找回你已经是最大的庆幸了,又怎么会怪你?你不要再说这种伤妈妈心的话了!”
叶繁看着他们拥抱的画面,视野逐渐模糊不清,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从这一天起,“叶繁”这个名字失去了它的意义,叶回回了家,而叶繁彻底没有家了。
他成为一个没有姓名,没有亲人,没有来处的孤岛,背负着沉重的原罪,漂泊无依。
他想质问他名义上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想求证这一切,是否真的如叶回所说?可人死身灭,什么都不在了。那些过往和罪恶,伴随着始作俑者的死亡,都变得不可查证。
叶繁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有机会再和他们见面,他什么也做不了,叶回只凭一张亲子鉴定书,就足以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他是绝对的受害者,而叶繁作为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质疑。
那个夏天在记忆里开始变得混乱,和平的假象被打破,叶父叶母的天平无形中已经做出了倾斜。
叶繁没有办法再在家里住下去,他已经从叶家的掌中珠,逐渐衍变成扎在肉里的一根刺,拔了要带下血肉,不拔又如鲠在喉时不时刺痛对方。
学校的申请还没下来,他无处可去,原本准备先租个房子,但叶奶奶出面,将他带回了南京。
叶繁对南京的宅子并不陌生,从前父母忙碌,寒暑假他时常去南京小住,爷爷奶奶孙辈众多,却独独最偏爱他。这份偏爱并没有随着血脉的断连而消失,奶奶依然愿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成为他最后的后盾。
叶繁也没料到事到如今,奶奶还愿意接纳他,毕竟他是“犯罪凶手”的儿子,他占有了别人的人生,他的身上背负着原罪。
可有人愿意接纳他,他又是庆幸的。
老宅里没什么人打扰,爷爷于一年前病逝,奶奶身体也不好,宅子里只有照顾的佣人,子女们都各自有家庭,只偶尔过来探望。
炎热的夏夜里,奶奶时常带着他坐在庭院的梧桐树下乘凉,一遍遍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讲她如何苦练云锦技法,讲她给什么人定制过漂亮的婚服,讲她参加过什么庆典受到过什么领导的接见,故事里都是她曾经的风华岁月,很少出现爷爷的身影。
比起讲跟爷爷的故事,她更喜欢提叶繁小时候的趣事,讲他明明练琴练到哭,可让他休息他又不肯。讲他挑食,她骗他说不吃肉长不高,结果他一顿吃太多,把自己弄积食发烧。讲卖糖水的阿姨夸他漂亮像小姑娘,他气得说再也不买她的东西了,但见她日日摆摊到好晚,又一脸别扭地还去她那里买……
从前叶繁听这些会会心一笑,但此时此景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微低着头,清凉的月光照在少年人瘦削的下颌上,看起来有几分孤苦伶仃。
奶奶轻摇着羽毛扇,问他:“小繁在想什么?”
夜风徐徐吹来,像是一只温柔的大手,不厌其烦地为他抚平心里的褶皱。
叶繁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在想自己是谁,想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想过去的那些时光,算不算我偷来的,想您心里是否有一丝介意……”
奶奶轻笑了一声,敲敲他的头:“你就是想太多。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叶繁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奶奶躺在竹椅上摇啊摇,看着头顶茂盛的梧桐树,悠悠道:“人生有很多事是无法自己左右的,比如自己的出身,比如别人的目光。血脉亲情忽然重要,但也并不绝对,人和人之间,讲究的是一个投缘。多年夫妻,也能同床异梦,萍水相逢,亦可生死相托。”
她摸摸旁边孩子的头:“小繁,不要太在意这些外界赋予你的东西,也不要太看重别人的目光。人的本质是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人生在世,能自己做主的事其实很少,你只需要做到无愧于心就好。你是谁不由旁人决定,是由你自己选择的。”
“我有选择吗?”少年人懵懂,如大海孤舟,迷茫辨不清方向,“我连自己应该叫什么都不知道,叶繁不是我,周岩也不是我。周这个姓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可我不是叶家的人,不姓周,我还能姓什么?”
名字是父母赋予一个人存在的意义,父母给他取名为“繁”,原本寓意枝繁叶茂,希望他像大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