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更爱素描,一张画板,一个板凳,一套文具背包,街边随心写生,从来都是他最爱的时光。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自己钟情的东西那样偏爱,这一方面天生就比别人敏感。
踝线线条微妙,雌雄莫辨,多一分硬显得刚劲,少一分柔则矫揉造作,裴南川凝神投入,那样专心,像个细微处深耕,精益求精的手工匠人。
“还行吗?”裴南川问,笔尖细,毕竟不是纸,是血管丛生温热的人皮。
“勉强。”
韩泽玉直言,确实不好受。
他是知悉裴南川本人的私密爱好,本以为会是那些什么重口不可描述之事,却没想居然是在足上…手绘。
说不清是画作太有水平,过于生动饱满,还是这人目不转睛,那沉心创作的严肃神态,韩泽玉无论多么心机满腹,不择手段,这一刻都被净化了。
画好了,笔撂一旁。
裴南川点起根烟,一边细品,一边将这只足掰来挪去,多角度观看,最终评价了句:“还是没你三叶草好看。”
“……”
怎么能一样,简直一天一地,一个批量生产街边随便买,一个定制手绘独一无二;一个心怀叵测的龌龊之物,一个用心以待的认真之作。
韩泽玉没张嘴反驳,有什么过于沉重的东西砸进心里,使得他有口不能言。
裴南川起身,离开一趟,韩泽玉就微微偏头,直视那书柜。
摄录功能会在屏上闪灯,这一点韩泽玉也有所考虑,手机尽可能塞入柜顶阴影处,加上柜门玻璃反光,只要不走近,难以察觉。
过了会儿,裴南川带着一些酒精棉团,湿巾,柔肤巾回来,上来就擦抹,韩泽玉多少有些不忍:“不满意?”
“嗯,”裴老师坦言:“其实我画西红柿更好。”
“……”
韩泽玉一手后撑,仰着头,另只手蜷起搭于眉骨,妄图遮住他失态的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气氛就这样骤暖,达到从未有过的温馨时刻。
在裴南川看来,这就是一种勾引,毫无隐藏,光明正大地诱捕你,就如闯入寺庙扰人清修的妖物,明明窥见原形,也甘于为它破了戒身。
韩泽玉笑完,撤下手,正落入裴南川的眸光中。
裴南川俯下身,双臂封锁退路,将韩泽玉拢在身下,但又并非全然压上,留有一定空隙,很像片场走位,为对手演员留出拍摄角度。
韩泽玉懒洋洋掀了下眼,不温不火道:“西红柿还没画,可要差评了,这位画师。”
对方勾唇笑。
下一秒,整个人被抱起,韩泽玉本能扯紧裴南川脖侧袍襟,两人重重跌上床。
白色的袍,晃动的床,将这间卧室渲染出一抹暧昧情调。
墙上指针行走的挂钟,床头喝到过半的水杯,三双散乱的厚绒拖鞋,还有一只挂在韩泽玉脚趾,摇荡不止。
像某个影棚最细致入微的布景,气氛恰当,细节拉满。
摄像机运转下,两位主演渐入佳境。
之后,就是带戏环节。
裴南川经验丰厚,既然得悉镜头位置,那就是属于他的专业范畴,只见他直起身,抽了腰间袍带,露点尺度恰到好处,俯下时找好位置,让韩泽玉可以被一同拍上。
除此之外,裴南川还自由发挥,用这根袍带绑了韩泽玉手腕,置于头顶。
“……”
韩泽玉终于体会到身为演员的辛酸,他想踹人,一脚蹬下床最好。
忽地,一张大被漫天而来,盖住两人。
被下,裴南川一个响指,叫停道:“好,过,这条拍得不错。”
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内心是有多震撼。
韩泽玉一瞬瞳孔放大,大脑瘫痪下犯了入行新人演员的通病下意识撩被就去看书柜里的镜头。
“别看,拍着呢,”对手演员还是蛮专业的,再次蒙上被,又问:“要不要再加一些东西?我叫两声,动一动,晃晃床什么的?”
还未入深冬,这边暖气也足,被子不够厚,浅浅的光透入被中,裴南川问得认真,眼睛黑而亮,不见半点情色,只有纯净下的一种真挚。
心口再次被重压,韩泽玉顿觉呼吸都出现障碍。
他钻出被子,从裴南川身下出来,赤脚踩过地毯,开柜,拿下手机。
“不用,能剪,我会混拼的。”
语气恹恹的,毫无精神。
至此,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些想要的素材,可韩泽玉不晓得此刻这份潮褪般的消沉源自何处,是被一直以来玩弄的这个人当面识破,还是即便知道偷摄,也要这么飞蛾扑火般献祭。
“什么时候发现的?”韩泽玉问。
“那可就早了。”
早到片场又来搞他的那句暧昧的‘就嘴利啊’,还是更早的‘要不要吃宵夜’,是餐馆发现旁桌在偷录,或是韩泽玉明明察觉却默许,对这个人来讲,每一次靠近都是有代价的。
只是跟那位‘协议男友’断得太彻底,信息实在有限,裴南川不大搞得懂韩泽玉故技重施的背后意图。
他总有种感觉,这次并非针对白耀而来,那都是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