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大军聚拢,怎好轻易驱散?”听着姬宫涅的命令,虢石父当即便是一惊。
姬周天下,自有法度规矩。
人王令诸侯大军聚于骊山,西出扫荡戎狄,这过程之间,诸侯大军来多少,什么时候来,都是有定例的。
而这定例,便是以骊山上的烽火为号。
多大的烽火,诸侯要出多少的甲士,都是有规矩的。
若是诸侯所出的甲士,与烽火映照之势不同,诸侯大军到达骊山的时间,也和烽火映照之势不同,那人王,也是能以不敬之名,问罪于诸侯的。
而大军的进退转折,都有着无边的麻烦。
这陡然间要削减烽火,退转大军,那这聚拢起来的大军,哪些该退转回去呢?
这大军艰难至于骊山,诸多甲士各自准备兵器甲胄,耽搁春耕农时,一路上耗费了诸多的补给,这才来到骊山,就等着荡灭戎狄过后,能得到足够的赏赐——可现在要将一半的大军遣散回去,那士卒耽搁的春耕农时,他们路上耗费的补给,要不要补偿,又该如何补偿呢?
若是要补偿的话,那这补偿,是以补偿为名,还是以赏赐为名呢?
若以补偿为名,姬周尊卑有序,哪有人王去补偿士卒的呢?
若以赏赐为名,这些被遣散的士卒得了赏赐,那其他的要去草原荡灭戎狄,要去草原拼命的士卒,他们难道就不该得到更多的赏赐吗?
须知,天地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大王,此令不可啊!”虢石父劝道,他也知晓,这劝返士卒的风险有多大。
基本上,就是谁办谁死!
——都说他是奸臣,可他也只是奸臣,不是蠢臣,这种没事给自己找死的刺激,他当然是敬而远之。
然而此时,姬宫涅已经离开了城墙。
人王者,一令既出,又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看着姬宫涅的背影,虢石父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军中会见那些各国来的将领。
而在踏入了军中,看到了各个诸侯国的将领们对麾下士卒的掌控过后,他的心头,亦是悚然一惊。
似乎是陡然间就察觉到了,姬宫涅要削减一半烽火,遣散一半大军的用意。
毫无疑问,这些从各个诸侯国汇聚而来,要扫荡戎狄的大军,都是精锐。
但问题是,这些精锐,只听从他们主将的号令,而非是直接听从来自于镐京的号令。
而遣散大军的目的,就在于滋扰,在骊山之处,在镐京能镇压局势的情况下,滋扰大军,当这些从各个诸侯国汇聚而来的精锐们,和他们的将领离心。
到时候,再有姬宫涅出面替这些士卒主持公道,拉拢这些士卒,拉拢这些国人——如此一来,从根子上瓦解那些诸侯王的势力,自然也就有了可能。
……
“爱妃,可好些了吗?”镐京王宫当中,姬宫涅出现在褒姒的面前。
镐京外面的骊山上,烽火的规模,已经是随之削减下来——然后,一路往更远的地方蔓延而去。
在这无比突然的,要遣散一半大军的命令之下,无论是已经来到了骊山驻扎的将领,还是那些正在路上的大军,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当中。
“申君,兵事重大,岂可朝令夕改?”
“还望申君出面,劝说大王。”申国国君的营帐当中,镐京的一些臣子,以及骊山大营的一些将领,都聚集于此。
“是啊,申君,众军不远万里而至,就想着荡灭戎狄,以建功勋——可如今,大军聚集久不出关也就罢了,大王又下令遣散士卒,这一个搞不好,就要出乱子啊。”
虽然都听命率军往骊山聚拢,但每一个诸侯对人王的支持不同,他们的阵仗,自然也不同。
绝大多数的诸侯,都是只令一个将军带了士卒至此。
而申国,作为王后的母国,自然是对镐京表示了最大的支持——是由申国之国君,亲自率领大军前来。
所以在这骊山大营当中,申国国君,自然便是整个骊山大营当中,地位最高的临时统帅。
无论是姬宫涅要裁剪大军,还是骊山大营当中的将领们想要抵抗姬宫涅的命令,都要经过申国国君。
看着聚集在面前的那些降临,申国国君也是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早在聚兵之前,他就劝过姬宫涅了——戎狄孱弱,只人王之师和申国之军,就足以横扫草原了。
偏偏姬宫涅不信邪,想要看看,还有多少的诸侯不服自己,于是便执意点了烽火,以聚拢诸侯大军。
而且,烽火的规模,亦是最大的规模。
在这庞大的烽火之下,那些诸侯们,自然亦是表示了对人王的最大的支持。
他们几乎是一个个的,都按照那烽火规模的上限,派出了大军来‘支援’镐京。
到现在为止,骊山脚下囤住的大军,其数量,都已经比镐京城内国人百姓的数量还要多了。
而如此多的大军,光是人吃马嚼,其所耗费,便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
为了为了供应军需,便有至少四位的太乙道君,在以搬运之法,将各处的补给军需,定时定量的送往大军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