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浮屠宗。 这里浮屠宗下起了雨,朦胧的雨雾笼罩了整座山峰,无数个晶莹的雨滴落在地面,沾湿芭蕉,敲打梧桐。 长老冥岳打着伞,带着巫医敲响了宗主阁的门。 “谁?” “君上,巫医来替您换药了。” 闻言,屋子里的人沉默了片刻,再次传来声音,“出去。” 意料之中的答复。 冥岳轻微叹了口气。 自打那日在人间回来,渊崖便已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日了。 不见任何人,和……白梨枝死后那一阵子一般。 冥岳不住得摇头,人间发生了什么他虽不在现场,但也听了一耳朵的流言。 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子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渊崖一巴掌,然后又一剑捅伤了魔君,随后转身随宗门离开。 从始至终,素来睚眦必报的君上,生生未曾反抗半点。 他是亲眼目送白梨枝跟着宗门离开的,后来他又站在原地很久,最后因着失血过多,这才倒下,又被宗门弟子送了回来。 如今他转醒,便又开始闭关了。 谁也不想见。 据说,已经打伤了三位替他看伤的巫医。 冥岳转头安抚一旁已经吓破胆了的巫医,让其在门口候着,随后才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去。 外头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屋子里一片昏暗,渊崖就坐在窗棂边,看着外头的雨,不知在想什么。 冥岳拱了拱手,只字不提旁的,只是委婉道:“君上,身体要紧。” 渊崖没有回头,他的眸光依旧落在窗外的烟雨之中。 “君上……” “冥长老。”渊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这些年少有的干涩,“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冥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让她伤心了。”渊崖转过头来,金色的眸子忽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从未识得情爱为何物的魔宗宗主,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 “我娶了别人,还杀了她的师父。”渊崖后知后觉,声音越说越低,“她说她恨我,她后悔了。” 冥岳废了一会儿劲才反应过来,渊崖口中的“她”是何人。 “白姑娘——许是气话。”心中知晓白梨枝此番必然是伤心狠了,但冥岳也不忍与渊崖说清,只能含糊道:“奉先尊者待白姑娘恩重如山,而今身陨,白姑娘伤心在所难免。” “只是气话吗。”渊崖转过头,窗外的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日她转身而去的模样。 心口,再次传来尖锐的痛意。 他不自觉捂住心口,微微皱眉。 这样的痛如今他已太过熟悉,熟悉到他冥冥之中早已知道,这一切心痛都与她有关。 只是他死不承认罢了。 可如今,当她再度出现在面前,眉目鲜活得恍若旧日。那一瞬间,仿佛晨曦穿破厚厚的乌云,落在了他身上。 他所有应以为傲的骄矜都不值一提。 高高筑起的城池轰然倒塌,他看到了城中执拗到近乎可笑的自己。 “我好像……弄丢了一个很爱很爱的姑娘。” 不可一世的宗主坐在窗边,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大雨,声音黯哑得仿佛藏了几缕哽咽,“她已经不爱我了……” 他睁开眼睛,眸光空洞失焦。 “而我才刚刚发现,我……好像爱上她了。” 心口传来的一阵一阵痛意正无声告诉他。 那个十年来总是热烈如永不熄灭的焰火一般的少女,用她毕生的赤诚与真心,在他心口镌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其实爱着她,比想象中——还要爱。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冥岳缄默不语。 “我还有办法让她回来吗。”渊崖近乎的声音梦呓,他很快也回答了自己。 “她不会回来了。” 他颓然的回答自己,“她恨我,她……恨我。” “君上。”冥岳不忍见他再消沉下去,只能道,“先疗伤吧。” 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疗伤。”那一瞬,恍若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渊崖一怔,“等我的伤好了——我就有力量了。” 他的眼睛里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