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天边一线红云将最后一抹光辉吞没,渐渐遁入黑暗。宋翊缓缓睁开双眼,透过窗隙向外望去,方知自己已昏睡了大半日。他站起身来,首先涌入脑海的便是苏采薇的身影,迟疑良久,方拉开房门,走去隔壁客房。 他见房门大开,心下顿觉不妙,于是推门进屋,扫视一番,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之前搁在桌上的那对子午鸳鸯钺也不见了踪迹。他心下霍地涌起一阵惊惧,也不多想,立时转身出门,奔向雷家宅邸。 宋翊料想不错,苏采薇心有不甘,到了午后,身子渐渐恢复,便取了双钺来到雷家大院外,跃上墙头老树,翻墙来到院内。 她藏身墙后,朝院内一望,顿时傻了眼。这姓雷的作恶多端,不论进出何处,身边都跟着一大队人马,当中不乏好手。宅子里不论主院、偏院,皆有人把守,那些守卫之人,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与别苑稀松散乱的看守对比鲜明。苏采薇心中感慨,不愧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主人家是个草包,只要肯花钱,便绝不会缺人保护。 这般重重看守之下,她一个外人来此,别说是找契约,就算想在院内行走自如都难。 苏采薇咬了咬牙,心想着眼前时机不对,不如先回客舍,另想办法。然而一回头却瞧见一名卫队长打扮的人物带着一排手下走到她方才翻进院来的那面围墙之下,并交代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着这里。主子说了,最近宿州不太平,未免刺客来袭,每一个角落都得严密把控,一只苍蝇都别放进来,听见了没?” “是!”众人齐声回答。 “还一只苍蝇都别放进来,我又算是什么?”苏采薇咬牙暗想,“好一个姓雷的狗东西。你这住的到底是私宅,还是皇宫啊?” 她见来路封死,又不想惊动此间人手,便贴着墙根走开,眼见一旁有间无人的空屋,门扉半开,便只能暂时躲了进去,扶着窗格蹲下身,留意院中动静。从未时过半,一直等到黄昏。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院内人手不减反增。苏采薇伸手扶着额头,不自觉抓了几下,心下将雷昌德翻来覆去咒骂了无数遍,同时也为白日自己的迟疑懊悔不已。来时不过墙下守着几个人,只要出手够快够狠,等到援兵赶来前尽快逃走,也就不至于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太想找到那张契约了。一次出手被人发现,下回对方的防守只会更加严密,原本可能放在明处的契约,亦有可能被藏起,那可真是得掘地三尺,才有可能达成目的。 与此同时,宋翊也来到了雷家大宅门前。 “哟,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守在门前的,正是昨日将他引去丹枫阁的那名吊梢眉。家丁眼含轻蔑,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道,“不是说还有要事要办吗?怎么办到咱这来了?” 宋翊不言,目光从他身旁穿过,落在安安静静的大院里。院内巡防,紧密有序,丝毫不闻异动。他心中暗想,猜测苏采薇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若未来过,为何不回客舍?若是来过,此间这般安静,是否说明她早就被人察觉,并已采取行动?若是逃走了还好,若是没能逃走,还被人擒下…… 他不敢再往下想,偏偏这种问题,又不可言明。家丁见他不肯说话,只当他在为了前一日的事有意甩脸子,正待出言讥讽,却见雷昌德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回到宅院前。 “哟?宋少侠来了?”雷昌德摇着金边小扇,道,“怎么着?突然就想通了?” “不是都说好了吗?”宋翊淡淡道,“又想反悔?” “当然不是,”雷昌德一摆手,不以为意道,“就是随口说说,一个月而已,本公子等得起。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进去坐坐?” 宋翊不言,当即跨过门槛走进院里。 “你懂不懂规矩?”门外那瘦小家丁高声叫唤道。 “哎,别介,”雷昌德收拢折扇,道,“都是一家人嘛,别这么见外。” 宋翊听见这话,脚步倏地一滞,回头瞥向雷昌德,眼底涌起杀意,却未发一言。 眼下这个时辰,苏采薇仍被困在后院。雷家宅邸无数,此间只是雷昌德在宿州的居所,占地已有十数亩,前后两院相隔甚远,互不闻动静。 苏采薇在屋内蹲了半日,两腿酸麻不已,只能退到角落,站起捶腿,稍作舒缓。她听着门外巡守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心知再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到了这般地步,只能拼死一搏,于是握紧腰间兵器,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雷昌德果真财大气粗,仅这一个院子的守卫便有二三十人。那些人瞧见苏采薇站在空屋门前,一时之间都聚了过来,冲她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到这儿来?” “这又不是皇宫内院,有什么不敢闯的?”苏采薇说着,当即亮出双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