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清幽,檀香缭绕。 沈、凌二人坐于蒲团之上,清合则坐在二人对面。 心白在一旁,给二人奉上茶水,便即退下。 “约莫是在五月,王施主来到敝寺,想要老衲念在与凌大侠当年的情分上,帮他办一件事。”清合说道,“二十年前,失踪数月的白女侠,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找去襄州,找到凌施主夫妇收留。那个孩子,是她离开玉峰山后,与一位追随她同去参与围剿的年轻侠士所怀。她不愿嫁人,身上又藏了秘密,具体是何事,只有凌施主夫妇知道。” 清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又过了一段日子,凌夫人与白女侠先后生下孩子,却在暗中,有一帮神秘人杀去了襄州,凌夫人为报昔日成全之恩,抱着自己的孩子,扮作白女侠的模样引开追杀,最终丧命人手。” 凌无非听到这话,心下猛地一颤。 相似的话,王瀚尘也说过,原来都是真的。 “后来,白女侠为避追杀,不知去了何处。凌施主也收养了这个孩子。他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逐一遣散亲信与家仆,为善后做准备。”清合接续说道,“王施主有位夫人,本是琴瑟和鸣的一对,偏巧在遣散这件事上,出了分歧,王施主,忠心护主,誓死不肯离去。王夫人却不同,她也有孩子,是个女儿,柔婉娟秀,又岂能舍得让她留在襄州,陪着王施主冒险?于是留书义绝,带着孩子,一去不复返。” 炉中檀香燃尽,余味未散。 “这一别,便是十余年,期间凌大侠失踪后又丧命,扑朔迷离。”清合继续说道,“去年年末,王施主终于找到了他们母女,王夫人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还给她找了个好婆家,夫妻恩爱,本该是段佳话。可好景不长,母女二人,连同那位孝顺和尚的女婿,都被天玄教的谢辽给捉了去,威胁王施主陷凌少侠你于不义。” 凌无非低下头,望着灯火下翻起毛边的蒲团,心乱如麻。 “一边是情,一边是义,王施主无法割舍,只能违背本心,出卖少主,却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清合道,“他得知妻子女儿早已身死,便设想一计,既不负家人,又不负忠义。玄灵寺出家,绝妙的借口,将所有人引来此处,让他有个机会,能以死谢罪,再还主家一个清白。老衲在许公碑下静香祷告,冥想许久,方觉唯有碑碎可令人心生畏,便只好担了这个不敬先人的罪责。好在那日,沈施主肯出面,不然这局,仍有遗憾。” “还请方丈大师解答一二。”沈星遥不解,诚心问道。 “王施主心中有结,疑心主家受妖邪所惑,迷失本心。所以心中又痛又憎,除了为家人之故,还有一私心,势要拆散二位。”清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沈施主心怀良善,想必也是遭奸邪所害,老衲已替施主诵经祈祷,愿得佛祖保佑,祝二位日后平安顺遂,渡过难关。” “多谢大师。”沈星遥躬身行礼。 “所以,他一心为我,为我父亲,我还亲手杀了他?”凌无非忽然发出一声嗤笑,眼中自嘲、自怜纠缠不休,模样甚是痛苦。 “无非……”沈星遥见他这般,心下一时生疼。 “我根本无意取他性命,可箭在弦上,那一剑,不得不刺。”凌无非轻轻摇头,却忽然抬起头来,直视清合,朝他问道,“可他自作主张抛弃妻女与我何干,凭什么这悔憾由我来担?” 清合闻言,合掌长叹。 “我若是他,当初就不会抛妻弃女,义气再重,也大不过肩上的责任。”凌无非道,“何况父亲若真的需要王瀚尘留下,老早就该把真相告诉他,可他没有!他早做好设想,将我送去金陵,分明就是希望不必做任何多余牺牲,让我自己查清真相。王瀚尘,他为何非要多此一举,把一家人都搭进去?” “逝者已矣,还请少侠节哀。”清合始终平静。桌台灯火明灭摇晃,他的眼色却无半分动容。 出家之人,四大皆空,看生死之事如清风流水,四季更替,再平常不过。 凌无非自知失态,颜面低头调息许久,方渐渐平和,半晌,他向老僧清合深深行了个礼,扶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再度施礼辞行。 沈星遥亦起身,欲上前搀扶,却被他避开。 冬夜寒凉,风过面颊,好似刀割。 沈星遥走出禅房,看见眼前少年拖着沉重的步伐,颓然走在月光下,便忙追了上去。 “这算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自顾自地牺牲,他以为我会感激他吗?”凌无非听见她的脚步,却未回头,只是茫然问道。 “人与人,本就是不同的,这是他的选择。”沈星遥道。 “可我要做什么也是我的事!他到底了解多少真相,就想替我做主?”凌无非回头望她,眼中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