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山雾仍未散尽,昏黄的天空,愁云惨淡。 那些被诱拐来的女子多是附近村镇中人,遭遇这种事,也不敢多声张,下了山便自行回去了。至于那几个已遭杀害的,则由沈星遥与苏采薇二人解下,安葬在这古墓里。还将两处入口与机关都给封死,免得外人进入,搅扰她们安息。 宋翊一手扶额,浑浑噩噩坐在山头,看着远处云霞缭绕的山巅,忽然生出错觉,仿佛魂魄出窍,走出峭壁,又从高处坠下,落在深渊之中,摔得粉身碎骨。 “阿翊。”苏采薇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上灰尘,喊着他的名字跑了过去,可跑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霞光照亮少年周身轮廓,一圈圈金光竟像是一张古怪的嘴,仿佛要将他吞噬。 “对不起啊……”苏采薇歉疚不已,“我实在是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开口。” 眼前少年的背影仍旧像尊石雕似的,一动也不动。 苏采薇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望着他。 沈、凌二人立在远处,瞧着此景,俱不作声。凌无非张了张口,本欲发声,却又闭上了嘴,拉过沈星遥沾满泥土的手,拍了拍上头的灰尘,见她手心多了几道擦伤,连忙掏出药膏替她擦拭。 “你刚才……说了什么?”宋翊忽然回头,对苏采薇问道。 “我?”苏采薇一愣,道,“我是说……对不起……” “别再说这种话了……”宋翊恍恍惚惚,扶着一侧山石站起身来,却忽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苏采薇赶忙上前搀扶,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阿翊……” “若我介怀先前争执,任你离去,你待如何?”宋翊垂眸望她,神色凄然,既有自怜,亦有心疼,“你可有想过自己?” “我……”苏采薇目光躲闪,“可是……我若将此事挂在嘴边,挟此索报,那我成什么了?” “那你当我是什么?”宋翊颤声质问,“你为何不为自己着想?我又何德何能,令你如此不顾一切?” “可那个时候,你我之间仍有芥蒂,”苏采薇微微缩着脖子,仍旧不敢直视他,“要是无法消除,却要你因为这件事和我一生都绑在一起,往后再起争执,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一根刺,只会把仅存的感情也消磨殆尽,又有什么好呢?” “那你就让我死啊,”宋翊眼中尽是自嘲,“反正我在你身边,也只会给你带来苦难,还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 “你胡说什么?”苏采薇按下他双臂,霍地抬眼,盯紧他双目道,“先前还说要保护我,要待我好,要补偿我,都是骗人的吗?” “可那时我还……”宋翊说到此处,眼中已有莹光闪烁。他忽地嗤笑出声,仰面望向天际,看浮云淼淼,烟霞万丈,只觉自己越发渺小,如同天地间一只折了翅的沙鸥,当头朝下栽入泥地,再也爬不起来。 他本就是片浮萍,居无定处,得封麒收留,方得寸隅安生之地,半生谨言慎行,自持而清高。 可到了如今,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只有眼前这个被自己拖累得遍体鳞伤的女子,对他不离不弃,尽力予他温暖。 在她面前,他已微渺如同尘埃,哪里还配得起这份垂爱? 宋翊无言,黯然拥她入怀,心却已沉入谷底,没有丝毫力气再多言半句。 几人皆知他心中有结,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一齐下了山。他们不敢继续在那小村里多留,直接便往山中行去,寻找去往东川郡的路。 夜间,几人在一条河边寻得一处两层高的吊脚楼,似是山间猎户所建,已多时不用,便在此间暂坐歇息。 初春天寒,更深露重。 到了深夜,凌无非右腿寒疾发作,因酸胀醒来,却发现宋翊已不在屋中,于是一瘸一拐走出屋外,却见河水之中立着一人,正是宋翊。 他轻手轻脚走到河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 “我该怎么做?”不知过了多久,宋翊忽然开口,语调颓然无力。 “我想知道,你如今最介怀的是何事?”凌无非问道。 宋翊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不曾为她做过何事。在宿州,是我连累她受伤,险些丧命;在奉掌门之名去复州追赶你们的路上,也是因我之故,令她为人所伤;再到后来,石长老去秦州,她却陪我赶赴岭南,途中还被雷昌德抓去过一回;如今……如今又是因我……” 他顿了顿,苦笑说道:“可我能给她什么?她孤注一掷,把一切都系在我身上。而我,却只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是啊,为什么呢?”沈星遥